青甘之旅（三）嘉峪关

平静浪花陈林田

十月的风裹挟着凉意拂过戈壁，我和同事踏足甘肃省嘉峪关市，步入这座被秋色浸染的雄关。嘉峪关，明代万里长城的西端起点，巍然矗立于祁连山北麓的险要之地，依山傍水，气势磅礴。千百年来，它以“天下第一雄关”之名震慑边陲，如今秋意正浓，层林尽染，仿佛天地也为之屏息。

嘉峪关城楼飞檐翘角，昂然欲飞，宛如一只振翅欲翔的苍鹰，背倚祁连雪峰，面朝无垠戈壁。雪峰如玉，映照着赭红渐褪的天际，霞光与苍山交相辉映，勾勒出一幅壮丽的边塞画卷。风过处，旌旗虽已不在，却似仍有战鼓隐隐回荡于耳畔。

夜幕低垂，西天悬着一弯皎洁的残月，清辉洒落，将千年的孤寂轻轻铺展在戈壁之上。月是边关的月，高远、深邃、圣洁，照过无数征人归梦；楼是边关的楼，静默矗立，飞檐如剪影，镶嵌在沙砾起伏的荒原间。冷清的月色里，它不言不语，却庄严如初，仿佛时间在此凝固。

这便是嘉峪关——自山海关蜿蜒而来的万里长城，在西北边陲画下的惊世句点。它默然耸立千年，见证过烽火连天，也聆听过驼铃悠悠。它是唐诗中的铁马冰河，是宋词里的长河落日；是金戈铁马的回响，也是丝绸之路上不灭的灯标。

脚下的荒滩，曾是水草丰美的湿地，北雁南飞时翔集如云，野鸭成群嬉戏其间。昔日商旅驼队在此歇脚饮水，戍边将士亦赖此生息。而今湿地尽失，飞鸟绝迹，唯有风沙日复一日地侵蚀着这片寂静的边关。唯余古楼孤影，与荒漠共守着一段被风化的记忆。

站在雄关之前，眼前仿佛浮现出无数身影：出塞的将士、西行的僧侣、远行的商贾、执节的使臣……他们或陌生，或熟悉，却串联起中华民族几千年的血脉与足迹。他们本身，就是一道无形的长城——一道由政治、经济、军事、文化、宗教与贸易交织而成的万里长城，穿越时空，绵延不绝。

回望来路，旧迹已湮没于黄沙；远眺归途，青雾浮起，遮断视线，连巍峨祁连也隐入苍茫。脚下的国道如一道暗灰的飘带，向远方蜿蜒而去。今夜，唯有天边残月、戈壁寒风与我相伴。忽而，一队驼影自暮色中浮现，铃声悠悠，自远古传来，在我心中轰然化作磅礴的唐诗宋词，万千跫音，踏破千年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