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与自卫还击战前动员

蒲葵Ai健康快乐

六、参与自卫还击战前动员

1979年早春，大小凉山还未卸下冬日的霜甲。那个傍晚，炊事班破天荒地蒸了两锅白面鲜肉馒头，热气在寒雾里飘荡，像某种无声的宣告。我们捏着手里那团温热，瞥见王连长挎包上系着一块崭新的红绸，心头猛地一沉——要参战了。

集合号像把钝刀，骤然划破暮色。训练场的老榕树下，火塘已经架起，松柴噼啪作响，火星溅到冰冷的枪管上，又瞬间熄灭。王连长没有立即喊口令，而是先掏出一页皱巴巴的纸。他的嗓音像在磨刀石上打磨过：“现有一个国家背信弃义，占我土地，杀我边民……”每个字都砸在胸口，我们攥紧拳头，指节发白，想起云南战友探亲时阿叔家那头被越军撵回来的耕牛，浑身是血。

念完，王连长猛地掀开衣襟。左肩上，一道紫红色的疤从锁骨爬到肩胛，像条僵硬的蚯蚓——那是1962年留下的。“当年我也怕，”他说，“可退一步，爹娘就得往前顶！”火舌舔着他眼角的皱纹，仿佛要把这张四十多岁的脸再淬炼一遍。

“连长，我们不怕！”十八岁的小王带头吼道，嗓音还带着变声期的沙哑。随即，全连的吼声炸开了，震得榕树叶簌簌直落。“拼了！”“保卫！”回声在峡谷里滚成闷雷。王连长抬手，世界瞬间静默。他接过通讯员怀里那摞红布条，挨个系在我们左臂上。布条粗糙，却像烙铁，烫得血脉鼓胀。“活着，就把捷报带回来；死了，脸也要朝着祖国。”他替我系紧时，顺手拍了拍我们的钢盔，像在完成最后一次检查。

我低下头，想起离家时母亲塞给我的平安符——红布包着香灰。当时笑她迷信，此刻却偷偷掏出来，塞进弹袋最里层。旁边的老兵李哥递来一张黑白照片：穿碎花衣的闺女，羊角辫翘成两把小枪。“三岁了，会唱《东方红》了。”他把照片插进胸袋，顺手替我扣好风纪扣，“兄弟，咱都得回去，当爹的不能缺席。”

火塘渐渐暗下去，天边泛起蟹壳青。哨声响，我们列队下山驻进了黄琅的战备军营。再后来，由于前线的捷报胜利，我们终归没有去上战场。再后来，我们又回到老连队继续为祖国站岗。

那一夜的火光，映在每个人眼里，像埋进心底的种子。那面红布条虽未染血，却早已在灵魂深处飘扬。我们虽没听见前线的枪炮声，却听见了责任；没跨过边境，却走过了生死。战前的动员不是为了杀戮，而是为了守护——守的是身后那一片炊烟袅袅的村庄，是母亲颤抖的手，是孩子还不懂战争的眼睛。

多年后我们再回望，才明白那晚的沉默比呐喊更重，那团馒头的温度比战报更真。我们最终没有成为烈士，但我们每个人都曾在那一刻，把自己交给了祖国。那块红绸，那声“拼了”，那张黝黑脸庞上滚落的泪，都是无声的出征。而真正的战士，哪怕一辈子没扣动扳机，也早已在心中打完了一场胜利的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