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岁月——记实小说连载（六）

依古娜咪

十六

"你听说了吧，阿六婶家的儿子阿刚，从海北拐回了一个媳妇，长得可好看了，就像电影里的阿诗玛的模样，大眼睛双眼皮，高鼻梁小嘴巴，细皮嫩肉！太好看了！‘’冬花姐边割着小麦，边和旁边的瑜瑜聊着。

烈日下，瑜瑜正用心地割着麦子，全身被晒的要焦糊了。听到身旁冬花姐的话，她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冬花姐，你见到那姑娘了吗？"

"见到了呀！真的漂亮喂，个子中等，与英俊魁梧的阿刚真般配，明天她就会来出工了！"

"为什么不明媒正娶，偏要用"拐"这个歪路子把人家姑娘哄过来呢？"瑜瑜边割麦边问冬花。

‘’她爱阿刚，可是她父母希望她能嫁给城里朋友家的儿子，死活不同意她嫁到叶柿村。那天公社放露天电影《红灯记》，她约了几个女伴去看，与阿刚见面后，连夜跟阿刚回到叶柿村，与阿刚住到了一起，这不，生米煮成了熟饭，娘家人再不同意也是干瞪眼，而这边，白捡了一个媳妇，那不赢翻天了！"冬花姐越讲越来劲，一不小心，割麦的镰刀划破了左手小拇指，顿时鲜血直冒。只见她用嘴使劲把小指上的血吸入口中，又"吥"一下吐出来，顺手扯了一把青艾草，放进口中嚼了几下，吐出包在小拇指的伤口上，用右手紧紧揑住，不一会儿，血就止住了。

冬花这一连串麻利的止血动作，把瑜瑜和阿鲜都看呆了，简直是太令人佩服啦！

”冬花姐，你太能干了，这个止血的奇招，真的太神了！‘’阿鲜由衷地向冬花表示敬佩。

"这有什么好佩服的，农村里小伤小病的常常发生，总不能都上医院上卫生所去处理，路又远，又费钱，脚下都是草药，可以解决很多问题的。"冬花自信满满。

‘’真得向冬花姐多学点这些常识，这简直太有用了！‘’瑜瑜赞叹不已，也暗下决心，下次进城一定要去买一本《赤脚医生手册》回来好好学学。她在书店看到过这本手册，厚厚一部，里面内容丰富，概括了几百种中草药及其功效，还包括各科疾病的治疗，几次想买，但仅仅两元钱的书价却让她犹豫再三，终究没舍得下手。

冬花见血止住了，便又开始边割麦边讲着她的见闻，‘’这叫跑婚，男女相爱至深，女方家里若不同意，女的若真心要嫁这小子，就会采取这种方式，这样的结果是美满的，相爱的人在一起是幸福的，女方家里慢慢也就认可了，顶多等女方家长辈们的气消了后，男方家去认亲家补个彩礼完事。惨的是双方家长都反对这事，怎么办？只有去殉情，上个月中，阿兰家在七河村的表姐，就和她的情人双双殉情，因为两人家长都不允许他们成婚，用情至深的这对男女，相约一起去赴死，他们准备了一条长背带，带了一些美食，去到金沙江边的一个溶洞，二人过了三天甜蜜的情侣生活，到第三天傍晚，他们俩相互拥抱，把长布带将两人紧紧捆在一起，然后翻进滚滚江水中，一天后，下游村寨的人发现了他们的尸体，还紧紧捆绑在一起……好惨啊！"

瑜瑜想起了古代某个诗人"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的诗句，世间真有其事啊！她虽然已近二十，还没谈过恋爱，对男女感情之事还处于很肤浅的认识，虽然在城里有人给她介绍过对象，但都被她拒绝了，她觉得那些人都猥琐至极，怎么能配得上她！再说，她人生的愿望不只是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也不是到城里做一个家长里短的小市民。她有心仪的人昇，昇是个军队子女，曾请瑜瑜在毕业留言册上留言并写下通信地址，但瑜瑜礼节性的留了一句勉励词，没留通信地址，她知道留也是无用。昇在瑜瑜她们下乡后不久就参军入伍了。瑜瑜忘不了他，但她又深深自卑，自己的家庭出身，注定今生与昇只是平行的关系，永无交集的可能，她常常后悔当时不给昇留个地址，但转念想留了又有何用？

听了这对为情而死的男女的凄婉结局，她也感到唏嘘不已。他们双方的家长又该如何面对这个后果？

十七

在小院内，梨花第三次绽放，洁白如雪，与嫩绿的叶子相互辉映，仿佛白衣仙子降临凡间。花香四溢，吸引了一群小蜜蜂在花间飞舞，嗡嗡唱着春天的赞歌。这是瑜瑜她们在这生活的第三年的阳春。

这时，串门的彦姐笑盈盈地走进来说：“蜜蜂是来报喜的，看来你们有好事要发生了！”瑜儿听后心中暗自思忖，会是什么喜事呢？难道是财运或桃花运降临了吗？但是，她深知自己的身份——出身于剥削阶级家庭，这个身份注定让她难以享受那些好运。

然而，这个集体户里确实发生了喜事。全国的上山下乡知青下乡两年半后，终于迎来了第一次招工的机会。大队里仅有一个名额，而雯雯凭借其出色的表现成为了第一个被推荐的知青，并顺利成为了一名工人。

彦姐怀中抱着她那可爱至极的宝贝儿子，满面春风地来到女知青的家中串门。她笑眯眯地望着雯雯她们，得意地说："看，我说得没错吧？你们这儿果然有喜事要发生。雯雯快要成为工人了，接下来你们一个个都要展翅高飞，远离这个熟悉的地方。我可真的会很想念你们啊！"

雯雯听后，脸上顿时洋溢出幸福的笑容，她兴奋地回应道："彦姐，我们也会想你的，而且会经常回来看你和你家的小宝贝的。"

说起这位彦姐，她可是瑜儿她们到叶柿村后最喜欢结交的一个朋友。彦姐比瑜儿她们大两三岁，是个性格爽朗大方、热心善良的女青年。她的父亲是一位军队领导干部，曾在某县公安局担任局长一职。而彦姐的母亲则是昆明近郊的人，嫁给彦姐的父亲后并没有选择成为随军家属，而是毅然决然地选择到丈夫的老家叶柿村务农，这在当时可是件非常罕见的事情。

因为有父亲这个背景的关系，加上彦姐自身性格开朗、乐于助人，她在村子里的人缘极好。虽然她的长相并不出众，但追求者却众多。彦姐在众多追求者中精心挑选了几位，正在反复权衡优劣利弊，想要找到一个真正合适的伴侣。然而，本村最有学问的雪峰却捷足先登，成功地让彦姐怀上了他的孩子。

这位雪峰也是个老三届的高中生，属于回乡知青，因此和瑜儿她们以老同学的身份往来。他头脑精明、颇有城府，精于处世之道。当瑜儿她们还在为能否进入单位工作而犯愁时，雪峰已经悄然成为了丽城一行政单位的职工。就在这个时候，他和彦姐的爱情结晶——源源出生了。

看着彦姐家的可爱宝宝，瑜瑜不禁回想起彦姐出嫁时的情景。

由于家里长辈的反对她嫁雪峰，彦姐无法在家中举办婚宴，只能奉子成婚。面对这样的困境，彦姐找到了瑜儿她们商量对策。作为好姐妹和老同学的婚事，瑜儿她们自然不能坐视不理。于是，在预定的日子里，雪峰和三位女知青一同前往彦姐家，将彦姐自备的嫁妆收拾成三大背箩。三位姑娘每人背着一箩嫁妆，带着流泪的彦姐，告别了彦姐流着泪的母亲，越过田间小道，来到了张灯结彩、喜气盈门的新郎家。几个月后，一个健康可爱的男宝宝出生了，为这个家庭带来了无尽的欢乐和希望。

几个月前，雯雯的父亲终于得以脱去了走资派的帽子，官复原职，这使得雯雯的身份也霎时间得到了升华，重新成为了干部子女。平日里，雯雯以她出色的社交能力让人称道，她经常到大队和公社汇报思想，展现出积极向上的精神。她在公社和大队建立了广泛的人际关系，因此当村里需要一名代课教师时，她自然而然地被选为代课老师，无需整天在烈日下辛苦劳作，也不必像瑜瑜和阿鲜那样在生理期还要忍受背负150斤大粮袋入库和下水插秧薅秧的艰辛。

原生家庭的环境和背景，对于不同家庭的孩子来说，会产生截然不同的见识和视野，进而深刻影响着她们的命运走向。

相比之下，瑜瑜和阿鲜则更注重实干，不太擅长交际。因此，雯雯成为第一个被推荐的人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为了欢送雯雯，瑜瑜和阿鲜精心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酒席。她们炖制了一只肥美的大母鸡，煮上了香气扑鼻的火腿，还炒制了七八道拿手好菜，色香味俱佳，令人垂涎欲滴。此外，她们还特地邀请了彦姐和村里几个平日里亲近的兄弟姐妹一同聚餐，共同欢送雯雯。在欢声笑语中，大家品尝着美食，分享着彼此的欢乐和不舍。一番告别后，瑜瑜和阿鲜将雯雯送上了马车，目送她离去，心中充满了祝福。

尽管瑜儿心中有些失落，但她也为雯雯们感到高兴。毕竟，这是知青们希望之光的开启，第一批招工之后，还会有更多的机会等待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