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壁上的两朝长城与生铁城的风

闻捷

　　秋阳斜斜铺在河西走廊的戈壁上时，我们的车已碾过山丹县老军乡的尘土——此行的目的地，是被称作“露天长城博物馆”的山丹汉明长城，还有扼守甘凉咽喉的硖口古城。

　　最先撞入视线的是明代硖口古城的砖拱门：黄土夯筑的墙身被岁月啃出蛛网般的沟壑，唯有门洞那圈青砖依旧规整，指尖蹭过砖缝里凝着的生铁渣，凉硬的质感像攥住了明代守卒掌心里的霜——这便是“生铁城”名字的由来，当年以生铁灌缝的壁垒，如今只剩风穿过门洞时的呜咽，裹着丝路驼队的旧梦，在砖缝里轻轻晃。

硖口城遗址

　　穿城门入内，尘土覆盖的街道旁只剩残基，衙署、庙宇的痕迹早已埋进沙砾，唯有中轴线上的过街楼还撑着明代的骨架：重檐歇山顶挑着流云，二层檐下“威镇乾坤”的匾额蒙着薄尘，墙间墨笔绘就的花卉纹路仍隐约可辨；栏杆上搭着的红布被风掀起一角，像把烟火气的碎光，缝在了明砖旧木的纹路里。

　　过街楼立在古城正中的土街上：平面略呈正方形，歇山式屋顶斜铺着时光，土木结构的楼身裹着青砖，底层两座墩台夹出4米宽的门洞，条石基座在沙砾里沉了数百年，连缝隙里的土，都浸着河西的风。楼内藻井天顶落着灰，墙壁上的花木墨画褪了色，却仍能辨出当年的舒展——像把明代的春，藏在了戈壁的荒里。

穿过过街楼的门洞，踩着沙砾爬上北侧缓坡，视线忽然被一座黄土夯筑的残台攥住：是明长城硖口四号烽火台。它像被戈壁风啃过的巨兽遗骸，夯土墙面皲裂出深浅不一的纹路，壁上嵌着几个黑黢黢的孔洞——该是当年戍卒瞭望或传讯的窗，如今只剩风穿洞而过的轻响，裹着沙粒擦过夯土的粗粝。台顶被岁月磨成圆钝的弧，脚下碎石里混着明砖残片，指尖碰上去，粗粝的质感裹着河西的沙温，恍惚能摸到千年前匠人的力道。

与村子里老乡问询硖口古城及汉明长城的历史。

　　从硖口古城往西北行，我们要寻那国内独一份的“汉明长城并行”。越野车扎进宋庄村旁的碎石路——说是路，其实是羊蹄踩出的羊肠小道，车轮碾过碎石的咯噔声，比戈壁的风声还喧闹。一群羊从道旁漫过，白毛沾着尘土，成了历史画卷里鲜活的注脚。

终于攀上金山子顶，残高5.8米的烽火台立在眼前：黄土夹石的夯身被风蚀成圆拱顶，四壁剥落的痕迹里，藏着当年戍卒望狼烟的晨昏。仰视烽火台，砖面的绳纹还清晰，像千年前工匠摁下的指纹，就着金红的夕阳看，竟觉那些斑驳的纹路里，都浸着当年的晚风。

向山下望去，戈壁滩忽然铺开两条时光的巨龙，汉明两朝的长城在这里并肩而行。左侧是汉长城的壕沟，深沟间荒草摇曳，是两千年前“以壕为障”的防御智慧；右侧十余米外，明长城的夯土墙虽斑驳，夯层纹理仍清晰如昨，像一页页被风掀开的旧书。

两道城垣相距不过数十米，却隔着近千年的光阴。风卷着沙砾从墙顶掠过，像在低声复述两朝的狼烟与商队驼铃——

通往金山子山顶的羊肠小道

金山子明代烽火台

汉明两朝长城并行

　　沉醉够了下山，碎石路给了我们“惊喜”：一声闷响后，越野车的轮胎瘪在了羊肠小道上。四周只有戈壁的风呼呼作响，风裹着沙粒抽打在车上，发出“啪啪”的声响，我们一时不知所措，无奈之计试着拨通了平安保险公司救援电话，很快求援车赶来。我们得救了。

感谢平安保险公司！为他们高效、优质服务点赞！！！

　　此时夕阳已沉，晚霞把汉壕与明墙染成金灿灿的，“爆胎换了幅绝版夕阳，这买卖不亏。”

此行虽小遇破折，但行囊里却装满了戈壁的风、两朝长城的纹路，还有硖口古城砖缝里的生铁余温。山丹的旅途从不是坦途，但那些被岁月啃过的烽火台、并行的城垣、甚至爆胎时的慌张，都成了触摸历史的注脚——毕竟，能与两千年的时光并肩站在戈壁上，这点波折，实在太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