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有味是清欢— 忆海拾贝(副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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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是1952年7月29日出生在沈阳市铁西区艳粉街工人住宅区。时值盛夏,暑气熏蒸。父母都是沈阳毛巾厂职工。父亲曹福才具有曹姓人典型的浓眉大眼特证,高大魁梧,孔武有力,是毛巾厂的六级机修钳工。母亲刘振兰是纺织挡车工,小巧精致,眉清目秀,朱唇皓齿,性格温顺,待人真诚。直到年老时仍不失俊姿,一双大大的亮眼睛和总是红润的嘴唇,曾多次引起亲戚、我的朋友们的称赞👍</p> <p class="ql-block"> 年轻时的父母</p> <p class="ql-block"> 工厂是8小时三班倒,为抗美援朝的志愿军赶制军用品,忙的不可开交,争分夺秒。父母起早贪黑,匆匆碌碌。除白班外,还经常上夜班,没有节假日休息。我三岁以前,是妈妈抱着我上班,到工厂把我送到托幼室,她急急忙忙换上工作服就奔向车间。 </p><p class="ql-block"> 环境和条件使然,自小便造就了我特立独行,不惧担责和与邻融洽,友善和睦的性格。父母上班后,我就一个人在家。收拾被褥,打扫房间。自己热饭自己吃。傍晚还把炕烧热了等父母回家。每次居委会检查卫生,我家都是优秀。有一次,我光顾着玩,没有清理厨房,偏赶上居委会来查卫生。我远远地看到,急忙跑回家,拿把锁把门从外边锁上了。</p> <p class="ql-block"> 一九五五年三岁</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我的表哥刘福纯在抗美援朝战争中受伤后转业回家。在朝鲜战场上,他卧冰爬雪,九死一生,满脸都是炮弹炸的瘢痕,三个月没睁开眼睛。被授予二等功臣。路过沈阳看望我父母时,在沈阳铁西照相馆抱着我合影。他说“你差一点就看不到你哥哥啦!”</p> <p class="ql-block"> 一九五六年四岁</p> <p class="ql-block">1958年,我父亲得了骨结核,毛巾厂职工医院的许大夫说,这种病最好去千山结核疗养院治疗,只是费用比较贵。毛巾厂领导说:“花多少钱也得治“。我爸拄着双枴,厂里用车送到千山。我当时年纪小,总问妈妈:”爸爸怎么没回来“?妈妈支支吾吾地搪塞我,我不停地问,妈妈只好领我去千山结核疗养院看爸爸。爸爸对我说:“没什么大病,过几天就回去啦!”我抱着爸爸的脖子哭了好半天。在妈妈的劝说和拉扯下,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病房。</p><p class="ql-block">我妈妈白天上班,工厂幼儿园说我超龄了不要我。于是,就没人管束我了。我整天在外边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地玩。跳皮筋,踢毽,打口袋,捉迷藏,跳房子,推铁圈、打扑克……。</p><p class="ql-block">  我那时有个好朋友叫王丫,她比我大三岁。是先天聋哑人,但她很聪明,长的细皮嫩肉,手指长而灵活,能编出好多种花样。她还会画画,花鸟鱼虫,活灵活现的。她家里条件也比较好,上边有两个哥哥,全家都宠着她一人。而她一旦犯病时就控制不住情绪,见谁打谁。却唯独不打我,还和我玩,她打人时还听我劝,我能使她平静下来。每遇她犯病时,她妈妈就对她哥哥喊:“赶快去找文英!”这可能是我和她的缘分吧!也可能是我懂得她的内心吧!我当时确实是情真意切地心疼她,可怜她,抚慰她。听不见又不会说话,若放在我身上,非把我憋死不可!附近的孩子们都躲着她,谁都不和她玩。我却主动亲近她,一起踢毽,跳房子。用手比比划划,彼此也都明白是什么意思。有一天,我俩正在踢毽子,过来两个男孩扬手抢去了毽子。还嘻嘻哈哈地说笑:“哑巴,哑巴!你喊‘我要毽子’,我就还给你!“ 一时我的怒火顿生,顺手在鸡架旁捡起一根两尺多长木棒,直奔这两个小子冲去,还大声呼喊:”你还我毽子!她不是哑巴“!比我高半头的王丫看我上去了,知道他们说的不是好话,也忿忿然地捡起一块半截砖头,“呜呜啊啊”地喊着冲了过去。顿时把这两个小子惊呆了,扔下毽子掉头便狂跑。</p><p class="ql-block">后来每每想起小时候的事,总浮现出王丫可爱的样子。我一直很同情聋哑人和残疾人,爱惜小动物。同时我也悟出了:再强横的,也怕不要命的。                    我父母有一对好朋友夫妇。男的是毛巾厂的干部,女的是商店的营业员。他俩都很喜欢我,认我作他们的干女儿,让我叫他俩刘爹、刘妈。他家老少三辈住一起,热热闹闹,星期天我也常去她家玩扑克。他俩有一个三岁男孩,叫小红。有一年春节期间,突患感冒,鼻涕流涟不止,哭声哀哀不停,给他喂药他却不肯吃。怎么办呢?,全家急得团团转。相持约十分钟,他爸决定全家齐上手,按胳膊、按大腿,乘孩子张嘴哭时,强行往嘴里灌药。药是灌进去了,可不大一会儿,孩子不哭也不喘气了,全家人这时才傻眼了,捶胸顿足,嚎啕大哭地追悔不及。</p><p class="ql-block">我站在一旁目睹了整个过程,奈何我当时年仅五岁,既无知识又不知如何操作,惟有伤心落泪而已。后来我仔细琢磨,肯定是把药呛到气管里了。这个血的教训,我铭记终身。在我六十多岁时,有一次去浑南某餐馆吃饭,刚到门前见两位老人正抱着一个四~五岁的男孩,又是捶背又是用手伸进孩子嘴里扣。我急忙叫我丈夫上前,抓住孩子的两条腿,倒提起来,我过去用手捶背。不到一分钟,从孩子的嘴里吐出一块软糖,憋的又青又紫的脸也缓缓地恢复了正常。老伴对我说“你还挺有经验呀”!对方千恩万谢,我说,举手之劳,应该做的,不用谢!</p><p class="ql-block"> 儿时,特喜欢白化石,用它可以在地上画出跳房子的方格,跳皮筋的位置,踢毽的数字,在课桌上与同座的界限等。得到一块小化石都如获至宝,尽量省着用。听年龄稍大的邻居说,把白石头籽埋在地下深处一个月,就能变成白色的化石。我和小伙伴们商量,去哪里捡到白石头籽呢?有人提议,我家后面就是火车道,铁轨下面就铺着白碎石头籽。于是,大家就去火车铁轨下捡碎白石籽。回家后,我先用水浸泡,再用抹布擦干净。在靠窗台的地面下挖个一尺多深的坑,仔仔细细地放进去并埋好。隔三差五我还挖出来看看变没变,后几次我觉得好像有点变了。那位邻居又说,不到时间不能拿出来看,还要浇水养护它。之后我又捡了更多的白石籽,正在埋时,被我妈发现了。她问我从哪弄来的?我原原本本地告诉她了。从不发火的妈妈第一次怒不可遏,她让我跪下,并用条帚嘎哒使劲打我。</p><p class="ql-block">“你胆子可真大,敢去铁道捡石子!火车开的那么快,能把你帼到铁轨下,压死了,你就看不见妈了!”我流着泪把妈妈的话牢牢记在心里。(长大后学了物理课,更知道妈妈说的对:速度与压力成反比。课堂上,老师拿两页白纸对着中间的缝隙使劲吹,两页纸就互相靠拢了。)这是我平生唯一的一次挨打,而且确实把我打疼了,从此,再没去过铁道捡白石籽。那些已埋在地下的白石籽,过了一个月,两个月,······,甚至更长的时间,挖出来还是老样子,一点也没变。我逐渐明白了道听途说,片面之词不可信。正如赵本山说的那句小品台词”别信广告,信疗效“。</p> <p class="ql-block"> 一九五九年七岁</p> <p class="ql-block"> 1959年我七岁时,妈妈送我到铁西区艳粉小学上学。班主任刘颖老师,她梳着两条大辨,穿着蓝灰带条的背带裤子。脸上有浅浅的几个麻子,开口就笑。我特别喜欢她。她经常邀请我们同学去她家玩。有一次家长会她对我妈说,"孩子头发这么好,怎么不给她留辫呢?"后来妈妈就给我疏小辫了。那时上学放学都没有亲人接送,我和同学们一起走,一起玩,蹦蹦跳跳,嘻嘻哈哈,无拘无束。</p><p class="ql-block">  我是班里的生活委员,又是课后学习小组长。班里有两个调皮的男孩,一个是王俊,学习挺好,另一个是王斌,不认真学习。刘老师有意把他俩分到和我一组,我既管束又关心他俩。王俊耍小聪明,他写完作业,就拿一条细铁丝捅捅这个,碰碰那个。我劝他他不听,只好陪他到院子里玩,别影响其他同学。他跑的快,一头撞上了蜘蛛网,一只大蜘蛛掉在他脸上,他”妈呀“一声跌倒在地,又哭又叫。我把他的细铁丝弯过来一,挑着蜘蛛扔在地上。他还抱着头坐地上哭,我说“起来吧,没事啦!”他还不起来,我对他说“你就这点能耐啊?”顺势把他拉起来。从此他就服我了。王斌不爱写作业,气急了我还推搡过他。有一天下午,电闪雷鸣,风狂雨骤,王斌没来学习组。我拿起家里的一把破旧雨伞,冲了出去。到他门口时,他和他妈都感动了。看我全身都被雨水淋透了,他妈给他一件破雨衣,我俩顶雨回到了学习组。一来二去我们三人倒成了好朋友,他俩按时写作业,还受到了老师表扬。我是二年级上学期第一批加入少先队的,在铁西区工人俱乐部举行了全区的新队员入队仪式,系上红领巾还宣了誓,会后还看了电影《红孩子》。</p> <p class="ql-block">左起:后排:曹文英、杜平;前排:张慧、马秀元入队合影</p> <p class="ql-block"> 沈阳艳粉小学二年级</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1962年我十岁时。由于大跃进使大批农民进城,致使城乡人口比例失调。党中央提出了“调整,巩固,充实,提高”的八字方针,城市大幅度精简人口。父母想,与其在城里挨饿,还不如回乡种地,况且农村老家还有房子有亲戚。</p><p class="ql-block">  回到农村——北镇县青堆子公社陆家大队。家里的老房子早在1958年就归集体办大食堂了。此时大食堂已黄了两年多,正好物归原主。我进屋一看,黑黢黢的,破烂不堪,蛛网密布。好像被火燎过似的,墙上歪歪扭扭写着“社会主义好”!下面是一群男女伸胳膊踢腿狂欢的画面,像人像鬼又像兽,冷丁一看,吓了我一跳。</p><p class="ql-block">  晚上,屋里没有电灯。小北风从残破的墙缝和窗户吹进来,发出凄厉的尖叫,伴着偶尔传来的狗叫声,吓得我扑在了妈妈的怀里啜泣。妈妈找个小碗,从亲戚家要了点煤油,放进手拈的线绳,用火柴点着。漫长的岁月,无数个夜晚,都是这盏黄豆粒般的煤油灯陪伴我看书学习,两个鼻孔都熏黑了。我的心情苦闷至极,曾多次偷偷流眼泪。但是,我从来没对任何人说过。面对城乡的巨大差距,我幼小的心灵种下了必须回城的的种子!</p> <p class="ql-block"> 一九六二年十岁</p> <p class="ql-block">我插班到陆家小学二年级,班主任是齐贵珠老师。初到陌生的环境,我茫然而拘谨。下课后,第一个跑到我面前是陆秀君同学,她自我介绍几句就拉起我的手,欢快地跑出了教室。从此后,我们俩就成了亲密无间,形影不离的好伙伴。是她教会了许多农村的常识。她告诉我:哪个老师厉害,哪个老师和善,哪个小子淘气,哪个女生爱传闲话。我有浓重的沈阳口音,这常常成了同学们讥笑我的噱头。每当有调皮的男生学我的声调取笑我,总是陆秀君挺身而出护着我。</p> <p class="ql-block">我们班有个所谓的“大王”叫刘永生,外号“生瓜头",经常欺负女同学。自习时他坐在我的后排,因为我是新来的,他看我的小辫好玩,就用手拽我的小辫子。开始我没吱声,只是回头用眼睛瞪了瞪他。他觉得我老实好欺负,就使劲拽。这可把我惹急了,我猛然站上椅子,拿起我的木制文具盒,转身照他脑袋”咣咣咣“砸了四五下。把他给砸蒙了,文具盒都砸裂了,他半天没有反映,头上砸出好几个包却没敢吱一声。后来,听同学们说,“这个沈阳来的丫头太厉害了,把”生瓜头“砸成”熟瓜头“了“!陆秀君则对我说:“你打的好!“生瓜头”后来碰到你就躲开走,说你敢下狠手”。从此再没人敢欺负我了。</p><p class="ql-block">2023年我去陆家村老姨家办事,碰到了刘永生,他问:“文英,你还认识我吗?” 已经四十年没有见面了。我说:“想不起来了!他说,“我提一外号‘生瓜头’,你准能想起来!”我开怀大笑😄,拍拍他的肩说:“太亲切了,咱俩还打过仗呢!”。</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他不好意思地说:“前些年,你们搞《回忆录》首发式,我也去了。看着你指挥这个,吆喝那个,好威风啊!我挤到你面前想要一本,你也没认出我,我也没好意思开口。”</p><p class="ql-block"> 我说:“你提‘生瓜头’啊,我就想起你了。”</p><p class="ql-block"> 他说:“其实你妈也和我家有亲戚,都是姓刘的。你老姨是我的亲表姑,她经常去沈阳她儿子广顺家,你们来往密切,每次她从沈阳回村就张口闭口地夸你。我觉得你回城后,咱俩的差距越来越大了,不好意思高攀“。</p><p class="ql-block"> “都老同学了,什么高攀不高攀。你以后有事就直接找我,不用客气。”我谦和地对他说。</p><p class="ql-block"> 我三年级时有一次王老师教音乐课,课后延长了几分钟。我的邻居万素芬放学时总是与我一起走,这天她扒在教室的外窗台,急的向我使眼色。我用两手分别挤着两边的眼角,再指一指前面的老师。意思是说:长着咪咪眼的王老师还没下课!</p><p class="ql-block">  从四海屯调来的肖俊华老师是我班的班主任。他五十多岁, 对学生特别有爱心。他高度近视,戴着厚厚的眼镜片。从学校到我们陆家前街要过一个小河沟,只有在夏天雨水多时才有流水,村民们在上面搭上木板做桥。肖老师不放心,放学后总要把我们送过小桥他才返回学校。有一天他已经把我们送过小桥了,一个调皮的男生高声喊“有人掉水里啦!”肖老师急忙返回,戴着高度近视镜,弯着腰低着头往水沟里四处寻找“谁掉水里了?”颤颤巍巍地重复着“谁掉水里了?”同学们看他的样子都憋不住笑。我气愤不过,对肖老师说:“他们糊弄你呢,谁也没掉水里!”肖老师也没生气,只是笑了笑说“没掉就好,没掉就好。"</p> <p class="ql-block">后排:左起:陆秀君、譚英华、曹文英</p> <p class="ql-block"> 陆家小学三年级</p> <p class="ql-block">陆秀君的哥哥娶的媳妇孙秀英是小黑沟村人,那里遍布着盐碱地,家家吃了上顿没下顿。她嫂子的弟妹患癌死了,扔下两个孩子。老大男孩刚满三岁;女孩八个月才会爬,饿的皮包骨,竟爬到猫碗去抓食吃,她父亲下地干活顾不了她。孙秀英回娘家时看她可怜就抱回家里。陆秀君喜欢的不得了,先喂米汤,又用温水给她洗澡。而她妈横竖不让留下。陆秀君找到我,流着泪一五一十地述说女婴的不幸。她的真挚善良深深感染了我。我俩一溜烟跑去把孩子抱到了我家。那时我爸已被调回了沈阳毛巾厂,每个月都能寄钱回来。善良的妈妈见我俩执意要养这个女婴,笑着说,“你们两个姑娘会养活这个孩子吗?还是我来养吧!”。在我和我妈的精心照料下,孩子渐渐恢复了健康。</p><p class="ql-block">三个月后,我妈的侄儿,我的表哥刘福纯来家串门。他一见这个孩子,喜欢的不得了。隔几天就来一次,给孩子买很多好东西。他在朝鲜战场被炮弹炸的满脸弹痕,还留下了内伤,结婚后一直不能生育。他苦苦哀求我妈,要把孩子抱走。我妈说,“我说了不算,你去求文英和陆秀君”。表哥急忙找到我俩,好说歹说地哀求。我俩交换一下眼色说“给你一个月时间,到时我俩去赵屯公社你家里检查,如果孩子越来越好,就归你,如果孩子瘦了,我俩就抱回来”。后来我俩去了三次他家,看他们夫妇给孩子买最好吃的东西,穿最好看的衣服,如亲生的一般。现在这个女孩已五十多岁,早已成家了,生活幸福安逸。六年前,刘福纯表哥去世时,我去他家,才知道表哥晚年患病卧床的四年间,都是她和她女儿精心照料的。</p><p class="ql-block"> 我对她说,“你差一点就成我妹妹了,我没有这个命啊“。</p><p class="ql-block"> 她笑着说:“我爸总给我讲小时候的事儿,你和秀君妈都是好人,是你们救了我!爸妈待我特别的好,我这辈子知足了”。</p><p class="ql-block"> 果然是个有良心,知感恩的人。</p><p class="ql-block"> 王学义同学的父亲外号:“王大嘴”,住在村东头,离我家也不远。每年冬天他蹦“爆米花”时,我就拿一个装玉米粒的小袋和一个小面袋,去他家院里站排。站排的人挺多的,还总有大人在前面“夹塞”,我俩越排越远了,真气人,不排了。我和陆秀君转身跑到围着的布帐蓬后面,等“砰”的一声响,趁着烟雾还没散,从布篷下边伸手抓几把,揣在兜里。“爆米花”是我儿时的美妙记忆,现在偶尔想起来,仍意犹未尽。还会开车到郊区买些回来吃。老伴经常告戒我"不能总吃爆米花,其中含铅是重金属,影响身体健康”。</p><p class="ql-block"> 细细想来,那时真是太苦了。家家都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穷困潦倒,家徒四壁。我家相对还好一些,我爸回城是六级钳工,每月除他喝点酒,还能寄些钱给我娘俩。</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秋天,各生产队都赶马车去地里往场院运玉米,高粱,和裹着黄豆的角荚等,许多老人,妇女和小孩去捡掉在地上的粮食。有时就是上去抢,都是亲戚里道的,赶车的看见也不管。特别是黄豆荚,回家剥出黄豆可换大豆腐吃。</p><p class="ql-block"> 一个濛濛细雨的拂晓,对面屋表婶喊我去捡豆。我迷迷糊糊地跟她去了。同去的还有我的一个表姑,三人趁着天还没亮,拿着镰刀。过了南大坝,也没有看到拉豆子的车,我说回去吧?她俩说,都走了这么远,不能白来啊!看到一片高粱割倒了,顺手用镰刀割下三穗高粱头。这时,听见有喊声,护秋队把我们包围了。然后带到“荒地村”三间房。说要罚几百斤高粱,她俩一听都害怕了。我那时才11岁不知道害怕,屋里桌上有小人书,我顺手拿过一本翻阅起来。中午吃的是大米饭,还挺香的。我妈来了,就听一个管事的人说,“你怎么来了?”,我妈说:“那小孩是我女儿,她们怎么跑你们这里捡豆子?十多里地远啊。”他说:“俺们荒地村被人偷了一大片高粱,气死人了!今早正好碰上她们”。我妈说:“你看她们像偷东西的吗?你们罚多少都行,我把人先领回去。”就这样我们仨人都回家了。回来才知道,此人是大队书记,姓邓,是我妈的表姐夫。</p> <p class="ql-block"> 远去的农村教室</p> <p class="ql-block">1963年全国四清运动像点火的炮仗,平地一声雷,把陆家大队也裹挟进去。公社派的四清工作组天天组织开会学习,批斗村干部和四类份子。除了孩子,全体村民都得去。妈妈小时候没有裹脚走路还好,可怜那些小脚老太太,不管刮风下雨,月黑风高,都得扭扭晃晃地去小队部听读报纸。</p><p class="ql-block">妈妈回家,我迫不及待地问什么是四清?都讲了什么?妈妈说:”我也听不懂呵,就记住两句:什么”脱裤子割尾巴“!什么”洗澡下楼“!让社员帮干部”搓背,越疼越好“。此后我就有点惊悚,联想到,凡是带尾巴的动物大多都是能咬人的。又一想,割尾巴那得多疼啊,出多少血啊!后来,我就总躲着干部,不知他们割没割尾巴?,晚上咬不咬小孩?</p><p class="ql-block">但是不久后又说这是”前十条“,都搞错了。紧接着又公布了”后十条“。半年后,又公布了”二十三条“。工作组说:以前的都错了,二十三条才是毛主席亲自制定的。我当时是个孩子,我家又不是”黑五类“。但是我看到,有些人平时老实腼腆,在四清中却面目狰狞,按前十条“批干部疾言厉色,毫不留情。”后十条“下来后,他们又瘪茄子了,偃旗息鼓,灰溜溜的。等”二十三条“下来后又像打了鸡血似的,一蹦三丈高,又成了四清积极份子。直指有恩于他的大队干部没有认真“割尾巴”,是“四不清”干部,是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我看在眼里,恨在心里:做人怎么能这样变来变去,忘恩负义呢?记起了我二爷对我妈说的话”养人还不如养条狗,它绝不会咬你”。</p><p class="ql-block">这时正是我价值观,人生观开始形成,即将迈上社会,学习到的第一堂课啊!</p><p class="ql-block">长大后才知道,前四清是清账目、清仓库、清财务、清工分,还是人民内部矛盾。后四清是清经济、清政治、清思想、清组织,就是敌我矛盾了。随之而来的就是轰轰烈烈的文化大革命。</p><p class="ql-block"> 我家前后院子比较大。我妈妈身体廋弱,种地的活便落到了我叔叔曹福长和我的身上。我叔叔比我爸小一轮,比我仅大九岁。本来在沈阳时,我妈逼他念了技工学校,毕业进入了沈阳液压件厂。但他与我父母在一起生活惯了,1962年也跟着返乡了。</p><p class="ql-block">1964年部队招兵,他觉得农村没意思,自愿报名参军了。因为他读过技校,懂技术,又挺聪明。部队领导挺喜欢他,培养他到上海工厂又学习了一年的企业管理。准备提干时,到农村调查档案得知,他五个姑姑有四个嫁给了地主,只有一个(他四姑)嫁给了公社贫下中农协会主席。我妈说“他那个贫协主席是怎么来的?我只告诉你,别对外人说。他四姑父年轻时爱耍钱,嗜赌成性,把家里的土地和房子都输光了,正张罗卖媳妇时,1948年12月解放了。他一贫如洗,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土改工作队就让他当了农会主席,还住进了地主家的大瓦房”。</p><p class="ql-block">我叔叔参军走后,前后院子的活就全都落在我的肩上了。种蔬菜种粮食在亲属的帮助下,还不算太累。要命的是陆家大队夏天雨多了就涝,春秋两季就旱。每家必备一个大水缸,要去500米外的一处“洋井”,自己压水并挑水。我在挑水时,只能挑半小桶,有时水桶还拖着地。扁担两端的挂钩还要缠两圈。冬天洋井冻冰了,还需带瓶热水把冰化开。</p><p class="ql-block">我叔叔从部队转业,被分配到锦州真空仪器厂。我妈托人介绍了赵屯的姑娘姚红霞。我很喜欢她,长的苗条挺拔,风姿绰约,一双丹凤眼楚楚动人,她是大队干部,又当过学校教师,温文尔雅,知书达理。我怀着愉快的心情写信向我叔尽详细地描述了她,两人见面后互相都很满意。结婚是我妈给操办的,他们夫妻对我父母一直怀有深厚的感情。</p> <p class="ql-block"> 叔叔:曹福常(通化二炮部队)</p> <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我有个表哥刘福阳,刚满周岁时得了腮腺炎,脖子肿得又红又粗,高烧不退。她妈说:”看样子这孩子活不了,也没钱给他治“。我妈说:”这不还喘气呢?这可是咱老刘家人呀,不能眼怔怔看他死啊”!说着就把他抱回了自己家。冬天房檐下挂着许多冰溜子,孩子们把掉到地上的冰溜子砸碎用牙咬着吃。福阳哥从炕里爬过来也想要,他刚会冒话“嘎嘣”!“嘎嘣”!向我妈伸着小手,我妈把冰溜子洗干净砸碎递给他。他“嘎嘣”“嘎嘣”地吃了三,四天。奇迹竟然发生了,脖子消肿了,体温也正常了。</p><p class="ql-block">  他26岁时还是单身,在农村已是大龄了。因为他家穷,没人给他介绍对象的。我妈看着心里着急,多方托人介绍了家住小黑沟的年仅十七岁的刘素霞。结婚也是我妈张罗的。我和刘翠云老姐把她从小黑沟接过来的。我妈爱操心,乐于助人,我也有她的遗传。我父亲晚年患脑血栓卧病在床,刘素霞多次来沈阳陪伴我妈,侍候我爸,使我非常感动。</p> <p class="ql-block"> 表哥刘福阳、和表嫂刘素霞</p> <p class="ql-block">  19 65年,我小学毕业。我们班20多名学生,去青堆子五中考试。只有郭庆瀛和我等5人考上了。我妈挺高兴,说她小时候家里穷,不让女孩子读书,上班后吃过没有文化的苦,她非让我读书不可。</p><p class="ql-block">  1966年文化大革命开始了,迅速从城市漫延到农村。学校开始“破四旧、斗老师“,青堆子五中也停课了。</p><p class="ql-block"> 1967年,毛主席发出” 复课闹革命“的最高指示,我又回到陆家小学复读一段时间。主要是读报纸、写毛笔字,给老师写大字报。我觉得各位老师都挺好的,没什么可写的,就写了一张批判“三家村邓拓吴晗廖沫沙“的大字报。</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19 68年初,前陆、后陆和四海三个大队领导反复协商:不能再让自己村的孩子们去外地念书,决定筹建陆家中学。</p> <p class="ql-block"> 一九六五年十三岁</p> <p class="ql-block">我们从小学直接升入中学。教语文课的陶维中老师表扬我说,作文中介词用的好,推荐我当上了语文课代表。教几何的王凤林老师表扬我作业工整。我之所以能记住这两位老师,可见对青少年的鼓励表扬是何等重要啊!</p><p class="ql-block">  不久学校建立了红卫兵团。团长:温德玉,郭庆瀛。委员霍勇顺、陆生勇和我。我负责组织工作和发展红卫兵。</p><p class="ql-block"> 学校还成立了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p><p class="ql-block"> 学校东山墙抹出一块平整的宽3米、高1米的水泥面,涂上黑漆就成了学校的黑板报。我负责组稿和用粉笔写字,一星期换一期。</p><p class="ql-block"> 虽然中学是从基础学起,但学的不系统,特别是物理、化学没有实验室,上课也不做实验。就凭陆生才老师在讲台上口若悬河地讲,我们学生似懂非懂,但没弄明白其中是怎么回事?如焦耳楞次定律、碱金属的逆变反应等。基础课不牢固,后来上中专、上大学、学投影几何、机械原理和机械设计就越来越吃力了。工作中也屡屡受挫,比如计算往复式气体压缩机的热效应与冷却的平衡;以容积、压力与温度的守恒关系,从已知参数推导出另两个数据等。都曾使我一筹莫展。从头再学吧,一是不甘心,二是没有学习环境;不学吧,遇到困难就得向别人请教,请教也是照猫画虎。这成了我的终生遗憾!我不怨陆生才老师,我恨得是文化大革命,破坏了正常的系统的学习程序!后来,我明白了一个道理——系统性是学习必须遵循的规律!打牢基础才能一步一步地向上攀登。</p> <p class="ql-block">前排:左起:温德玉、曹文英;后排:譚英华、谭影、石素珍。</p> <p class="ql-block"> 好朋友毕业留影</p> <p class="ql-block">陆家中学首届毕业生合影(前排左二是我)</p> <p class="ql-block"> 一九七零年八月</p> <p class="ql-block">  这几年,抚顺市颇有声望的二中的下乡知识青年、锦州盘锦营口沟棒子等地的返乡知识青年和携家带口的“五七”战士陆续都来到了陆家大队。他们给农村注入了新鲜血液,给我们带来了各行各业的百科知识。我记的,沈阳中捷厂的崔工程师因说了一句“苏联的机械设备没有美国的好用“。反右时被打成了右派,下放到陆家。陆家可借劲了,凡电机、水泵、电井等出了毛病,众人都束手无策,请他来三下五除二,不一会儿就修好了,留他吃顿饭都不肯。以陆家为中心,半径50公里的各村各寨 知道后,机械电气有问题都来请他,他从不拒绝。多么好的人啊!为什么天天早晚两次站在大队部的毛主席画像前请罪?那时我已是大队的广播员 ,每天早起到大队部,都带块馒头或大饼子,偷偷塞进他兜里。有时若被闲人看见,我就板起脸训他“认真请罪,别心不在焉!”他不敢看我,只是微微翕动着嘴唇,眼里含着泪花,不住地点头、、、、、、。 </p><p class="ql-block">  我毕业后就下地干活,育苗、插秧、拔草、铲地等什么活都干过,我不惧吃苦受累。在乍暖还寒的春季,我光脚站在水田里插秧,蚂蝗叮在腿上,吸出了血,我就用手使劲儿打;在骄阳似火的三伏天,我汗流浃背地弯腰铲地。玉米叶子或高粱叶子上的毛刺,把我两个胳膊刮的都是血印子,汗水流过,钻心地疼。 </p><p class="ql-block">  我积极要求进步,踊跃参加各类活动。在冬季生产队打农业翻身仗。天蒙蒙亮我就起床,拿着铁锹,和社员一起去挖粪沤肥。还往大队写通讯报道好人好事。 生产队晚上还要组织学习,每天我都抢着去读报纸和《红旗》杂志。累了一天,人困马乏,许多人都坐在队部的热炕上呼呼沉睡了,虽然大队党支部书记李印海不时地捅捅这个,拍拍那个“都精神点,别睡了!”不睡了就用报纸卷烟抽。其中有一种叫“蛤蟆癞”的烟气最呛人。虽然,在烟雾缭绕中,把我辣的直流泪,但依然声音洪亮,抑扬顿挫地读着,受到了领导和社员们的好评和赞赏。当时我正积极申请加入共青团,我知道要入党必须先入团。 </p> <p class="ql-block"> 一九七一年十九岁</p> <p class="ql-block">1971年冬季,遇到第一个转变命运的机会,陆家大队广播站播音员另有安排,大队电工陆春宝二哥得到消息,便急忙告诉了我。我找到大队副书记刘福昌,他想了想说,盯着这个位置的人太多了,你争取一下吧! 我平时在队部读报纸的发声水平和音律标准,几乎是人所共知,党支部研究后选中了我。</p><p class="ql-block">到大队后,晚间我和抚顺下乡知青、通讯报道员佟晶住在大队广播站。那时总是到处借书看,求知的愿望如饥似渴。先后读了《林海雪原》;《平原枪声》;《红岩》;高尔基的《海燕》;马雅科夫斯基的长诗《列宁》;奥斯特洛夫斯基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和法捷耶夫的《青年近卫军》等。我被书中人物杨子荣、马英、江姐、柯舍沃伊、特别是保尔·柯察金的激情澎湃的革命精神感动的热血沸腾。他的那句“当你回首往事时,不会因为碌碌无为,虚度年华而悔恨·········”一直成了我的坐右铭。退休后我与我丈夫到莫斯科旅游,参观了“新圣女公墓”才知道什么高尔基!马雅科夫斯基!奥斯特洛夫斯基!法捷耶夫等等都是假的!骗人的!他们四位的墓碑上写的清清楚楚,都在斯大林逼迫下自杀身亡的。</p><p class="ql-block"> 这样,当了一段播音员。由于起早贪黑,废寝忘食地专心工作,平时不多言多语,不传领导开会的消息。近水楼台先得月。前妇女主任调走后我成了自然人选。被提拔担任了大队妇女主任,同时兼任大队团委书记和民兵连连长。 </p><p class="ql-block">  这时,我懂得了很多,开始要求政治进步,积极要求入党。把入党看作生命中的最重要的大事。积极写申请,定期像党组织汇报思想。 那时有大量工作做,大队只有六个领导干部脱产。是在大队记工分的。前陆大队8个生产队,到年底我和他们一样,生产队长评分,除了书记,我们五名平4300分。我和我妈的口粮没有问题。自己可以自食其力。也有些自信了。</p> <p class="ql-block">锦州市组织青年干部参观辽沈战役纪念馆</p> <p class="ql-block"> 一九七二年二十岁</p> <p class="ql-block">北镇县妇女三级干部会议</p> <p class="ql-block">  一九七二年 三月八日(前二排:左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