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为人父小札

翩翩楠竹林

蒲纺医院产房外的祝福声嗡嗡作响，一脸喜悦的母亲在走廊那头唤我：“洲，快来看看你的孩子！”病床上的妻子脸色苍白，眼中却荡漾着一种从未见过的柔光。她身旁那个裹在襁褓里的小人儿，正睁着乌溜溜的眼睛打量这个陌生世界。

我恍惚地走近，脚步却虚浮得像踩在云端。那一刻的感受真是奇怪到了极点——明明自己还是个渴望被爱的孩子，怎么转眼就成了父亲？手术室的消毒水气味混杂着婴儿特有的奶香，织成一张迷离的网，将我罩在如梦似幻的境地里。

当我第一次不知所措地抱起那个柔软的小生命时，双手颤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那么轻，又那么重。轻的是怀中的分量，重的是突然压上肩头的责任。潮水般涌来的不仅是爱，更有排山倒海的惶恐：这个鲜活的小人儿，就要交到我这个连自己都不曾照顾不好的大小孩手里了吗？

喜悦是真实的，焦虑也是真实的。在纺织机械的轰鸣声里，我们开始了双职工带娃的岁月。流水线不会为新生儿而停留，十四个月的产假转眼即逝。至今还记得那些深夜：手脚无措地抱着啼哭不止的女儿在四号路的巷子里来回踱步，夜露打湿了衣衫，纱窗透出邻家的鼾声。女儿一岁多点时，我和妻都瘦脱了形，眼下的乌青成了永不褪色的印记。

纸尿裤、奶粉瓶、凌晨三点的体温计……这些琐碎物件堆砌起初为人父的真实感受。常常在机床前打着瞌睡时突然惊醒：小孩的奶瓶消毒了没有？疫苗接种期可过了？那些曾经以为遥不可及的成人课题，如今都化作具体而微小的日常拷问。

但每当回家看见女儿摇摇晃晃地扑过来，口齿不清地喊着“爸爸”时，所有疲惫便神奇地消融了。她渐渐长成的眉眼里，既藏着妻子的柔美，又带着我的倔强——这是我们生命的延续，是平凡岁月里最动人的奇迹。

如今回想，或许每个父亲都是在踉跄中学步的。从手足无措到从容应对，其间要淌过多少焦虑的河流。但爱的神奇就在于：它总能在你最慌乱的时候，给予最坚定的力量。

今天，我谨以此文，献给每一位新晋的父亲。作为一个比你们早几步上路的人，我想轻轻地说：这世上，并没有天生就会做父亲的人。我们都一样，都是第一次捧起这沉甸甸的身份，像深夜渡河，小心翼翼，磕磕绊绊，摸着石头前行。

但请相信，爱是最好的指引。生疏也好，笨拙也罢，这些都没有什么可怕！父爱，并非与生俱来的天赋，而是一场用岁月和真心慢慢修炼的功课。它藏在每一次手忙脚乱的换尿布里，藏在每一次故作镇定的安抚里，也藏在你看见孩子熟睡时，心底那片无声融化的柔软里。

朋友，愿我们都在这一路的跌跌撞撞中，学会什么是担当；在日复一日无声的付出里，读懂生命的重量与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