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十年生死两茫茫</p><p class="ql-block"> 1957年的春联在风雪中猎猎作响。杨老怪蹲在灶膛前烤着皴裂的手掌,忽然听见门轴发出生涩的吱呀声。十年间反复出现的幻听里,那声音有时是松树背着中正式步枪推门,有时是担架队员抬着裹尸布轻叩,今夜却混着马靴踏雪的脆响。</p><p class="ql-block"> "报告首长!"警卫员的声音惊飞了檐下的冰溜子,"到碾子庄了。"穿将校呢大衣的身影在门槛前陡然定住,两道浓眉凝着霜花。门框上褪色的光荣军属牌哐当落地,惊醒了正在啄食供品的麻雀。归途松树胸前的勋章撞在搪瓷缸上叮当作响。 </p><p class="ql-block"> 他捧着父亲用弹壳熔铸的长命锁,看见铜锈里还嵌着当年丰南岭上的冻土。"那天我滚下沙岭子,让支前队的卫生员捡了条命。"指尖抚过父亲鬓角的白霜,却触到更深的东西——那是十年间四百多个无碑的坟头,是每个朔望夜插在雪堆里的三炷香,是土地庙墙上被山雀啄食殆尽的窝头残渣。 </p><p class="ql-block"> 暮色漫进堂屋时,父子俩的影子在毛主席像旁渐渐重合。供桌上的粗瓷碗忽然发出细响,半碗包谷酒晃出涟漪——原来是杨老怪布满冻疮的手,正隔着将校呢布料,摩挲儿子胸前那道斜贯锁骨的弹痕。</p><p class="ql-block"> 12、血色雄关烽火连城</p><p class="ql-block"> 残阳将榆关城墙染成暗红色,小杨团长随政委李泗洲蹲在迫击炮阵地后,手指抠进砖缝里的青苔。望远镜里,国军碉堡的射击孔像野兽的独眼,喷吐着火舌。"三营压到护城河,爆破组准备!"李政委抹了把脸上的硝烟,听见自己的声音刺破爆豆般的枪声。</p><p class="ql-block"> 李运昌将军的吉普车从九门口方向疾驰而来,车头竖着的小红旗旗猎猎作响。剽悍的将军跳下车时,绑腿上的铜扣叮当相撞:"年轻人,山海关不是榆木疙瘩。"他指着城头被炸歪的青天白旗,"看见那些弹孔了吗?都是二十九军留下的枪眼。"</p><p class="ql-block"> 子夜时分,三颗红色信号弹撕裂天际。小杨感觉脚下大地在震颤,十八团的二十门野炮同时嘶吼,城砖崩裂的碎屑如同黑雨倾泻。突击连战士张满仓第一个爬上云梯,怀里揣着老家带来的红绸,说要绑在天下第一关的匾额上。</p><p class="ql-block">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小杨带人冲进奎光阁。满地都是撕碎的《中央日报》,铅字散落如同黑色的雪。他踢开伪警备司令部的木门时,钢盔撞上了悬在梁下的电灯,晃动的光影里,屋子里已是空无一人。</p><p class="ql-block"> 蓝眼睛的客人</p><p class="ql-block"> 关城飘起红旗的第三天,马蹄声惊醒了在城墙根打盹的哨兵。小杨隔着箭楼垛口望去,五十多个穿着棕绿色大衣的骑兵卷着烟尘而来,马刀在朝阳下泛着诡异的弧光。领头的军官跳下顿河马时,皮靴上的马刺在青石板上擦出火星。"苏维埃...哈拉少!"大胡子军官的汉语带着伏尔加河的味道。勤务兵小王盯着对方胸前的金星勋章发呆,被参谋长踹了脚后跟:"愣着干啥?去炊事班把昨天缴获的老白干酒拿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