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号病房

青海老兵（布衣学伟）

美篇昵称 青海老兵（布衣学伟）

美 篇 号 17992863

　　十四年前，也就是2011年的下半年，我陪儿子走进了省城最大的医院，住进了血液病房，开始了漫漫的求医路。血液病房的病人表情都是凝重而抑郁的，没有笑容，面如呆鸡。内心却充滿了无奈和恐惧。而外科病房的病人却嬉笑颜开，因为做了手术病情一天好似一天让他们看到了希望，充滿了阳光。

血液病人，他们前面的路是生路百分之二十；死路百分之八十。并且要面临巨大的经济压力。我曾经问过医生“治疗白血病，大概需要多少钱？”这位冷冰冰的黄医生说：“五十万起坎，八百万不封顶”，这对一个普通市民来说，听到这一数字就会立刻崩溃。这位黄医生能一辈子保证她不得癌症吗？堆积如山的金钱就能救治白血病吗？答案是否定的。苹果之父的乔布斯，箸名的节目主持人赵忠祥，李咏。央视一档播音员罗京，顶级影星陈缓缓等等那个不是腰缠万贯的富人，他们的钱也没能救他们的命。好了，不多说了。来看看我们住的十六号病房吧。

　　许小彩

许小彩姑娘是来自云南罗平深山的一位农村少女，罗平的山水秀丽，养育了这位心底纯洁的姑娘。她天生聪慧，成绩优异，全家兄妹四人只有她读到高中，全家的希望是她能考起大学，成为村中的第一个女大学生。这在云南贫穷的山区里真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父亲终日劳作，不到五十岁背就驼了，滿是皱纹的手如褐色的松树皮。劳作之于他抽着大烟筒，“咕咚，咕咚”地想心事，如小彩考上大学，这学费又怎么办？山里的日子苦呀！

　　小彩已经高二下学期了，到了高三那就是备考的苦日子。从早到晚有做不完的考题，老师严厉的面孔和没完没了的考试排名。小彩在全班排名前三。考大学也是很有可能的。走出大山就是小彩唯一的希望。小彩更加努力了，每天在食堂的伙食总是一个素菜，一碗免费的菜汤，到周未才要一份红烧肉补一下身体。想起老爹滿是皱纹的脸，小彩想到的总是节约一点。

小彩的身体近来感到有些疲惫，有时还流鼻血。有次在食堂吃饭，鼻血不知不觉地淌下来，竟滴在了菜汤中。又过了一星期，小彩口腔溃疡，吃了口溃散药也不见好转。某天去卫生间方便一下，起身时竟晕倒在卫生间里。老师和同学们将小彩送到医院时，小彩血常规的白血球异常超标很多倍。医生心里感到沉重，再复查一次。指标还是异常。医生说，只有送省城大医院。老师和同学们流泪了。

　　母亲凑了一点钱，在村中亲戚家借了一些钱，总共五万元，这也是家中最大的一笔钱了。到了省城医院，进行了瘠锥穿刺检查。结果出来了，是严重的再生障碍性贫血。母亲和小彩顿时如雷轰顶，差点瘫软在地。一次化疗后，小彩头发掉了不少，化疗后需要输血小板。但必须要人捐血小板，医院才能给你输。小彩的哥哥和妹妹跑到省城来给小彩输了两个血小板。第一个疗程下来。小彩母亲带的五万元钱就花得干干净净。钱没有就只能出院，医院不是慈善机构。医生说，再障贫血比白血病好治一点，只要做移植就能解决问题。但这是一句话，其难度大得很。供体怎样解决呢？谁人能捐？比对是否合适，？（最好是10个点对10个点），其后三大难关，化疗，排异，并发症都是鬼门关。迈过这道，下道是否能过。关键是钱，最少50万。如找不到供体，采用自移植最少也要20万。

小彩一家陷入沉默，小彩妈说：“小彩，不怕！咱们砸锅卖铁也要给你治病。”小彩平静地说：“妈妈，咱家有什么锅可砸呀？几间土房值一万，一头耕地的老牛值一万，两万元钱打一次化疗都不够，因为我拖垮一个家庭，我不愿意。我自已定了。明天出院。

第二天，小彩出院了，没有哭哭啼啼，没有特别的难过，面对死亡她显得平平静静，齐耳的短发上别了一个红红的发夹。显示出生命的光彩，没有倒下的那一天，就要快乐的活一天。小彩帮妈妈提着一只编织带包走上电梯，向我们挥手告别，电梯门关了，小彩就永远地别去了。她那平静的脸容和红红的发夹从此就永远地映在了我的脑海之中了。

　　㱔小富

㱔小富，这个“㱔”字许多人不认识，容易误读为“柴”字。其实，这是云南大山中彝族人的大姓。读音为Suo。在十六号病房，㱔小富来得晚一些，病床靠近门口。他是高一的中学生，由滿脸皱纹，皮肤坳黑，脸形瘦削的父亲陪着。小富躺在床上输液，父亲坐在床前，表情凝重，一言不发，木讷得如两尊木雕。偶尔说一句话，大家也似懂非懂的。小富的母亲没到医院来过，听说瘫痪在床。家里经济本就拮据想不到小富又得了大病。什么病还不清楚。骨穿刺标本已送到北京去作化验。等待的日子是痛苦的，父子俩更沉默了。到了中午，父亲给儿子打来的饭也只是一碗米线，那有鸡汤，排骨汤，红烧肉这些奢侈食品，能有一点食物裹腹那就是幸事了。

㱔小富出身在东川红土地的大山中的彝族村寨。五彩的红土地是摄影家的天堂。可生在红土地上的劳苦民众从来就不在天堂中，他们脸朝红土，背朝天，也只能达到食可裹腹，衣能挡寒的地步。小富出生时，他老爹给儿子取名，小富，不敢奢望能大富。生就穷命靠什么能大富呢？那就只有靠儿子拚命读书，考起大学，走出大山，改变命运。小富也争气，考上县中，读到高一，门门成绩优秀。老父亲只有更苦地为儿子挣学费。

夏天进山，老爹腰上插一把柴刀，背着背兜，进山采草药，采野菌，见蛇抓蛇，见山鸡捉山鸡，见笋扳笋拿到集市上換点钱。在山里，饿了吃野果，渴了喝山泉。农民眼里那有诗意，只有苦钱。可越苦钱越没钱。农村人最怕生大病，救护车一响，黄金要万两。不想，怕什么来什么。儿子得了大病进了省城的大医院，全家积攒的两万元完全的泡了汤。

北京的检验结果出来了：淋巴白血病。父子俩愁都变成了无奈，无助和沉默。没有话语，整日默默地坐着。

　　㱔小富进了层流室（无菌病房）进行了第一次化疗。隔着层流室的玻璃窗望去，他端着一碗凉米线呆呆地，可怜巴巴地坐着。他的老爹在护士站大吵大闹，说二万元钱怎么用完了。他的语言大家不太能听懂，可能他认为二万元钱就是很多。但一个化疗在不出意外的情况下至少也要五万元。后来县里的慈善机构捐助了二万元。小富才将第一个化疗做完。

在做第二个化疗时，小富已经住不起层流室了，层流室一天费用是一千多元，还不说化疗费。小富头发掉光了，眼神呆滞，还是没有一句话。小富移到普通病房化疗不倒三天，病情极度恶化。脖子上开了气管，腹部也插了管子，医生说，救不活了，出院吧。怎么出院，人都是昏迷不醒的。县里的红十字会的急救车来把㱔小富拉走了。我们都想，㱔小富肯定死定了。东川的红土地上又会多了一座坟莹。唉！人的命多惨呀，生在穷家就是一个穷命。命运，命运，先有命才有运。穷人家的孩子命不好，运也不好，怎么治呀！

　　第二年的春天，我到医院办点事，碰到㱔小富，他竟然没有死，气色还好了很多，他由老爹陪着来医院做第三次化疗。本来化疗要连继作四次。可是没有钱就没办法医，要攒够了钱才来做化疗。这显然违背了医疗程序。仔细看，他脖子上也没有插气管的痕迹。奇了！上天要你的命，分分钟的事。上天不要你的命，千磨万击你都能活下来。后来，㱔小富的事就不得而知。十四年过去了，㱔小富你还活着吗？

　　澜展鸿

十六号病房又住进来一位帅气的病友澜展鸿。他1米八的个头，五官端正，身体特壮，看起来象一个运动员。听说他在广电糸统的五项全能铁人比赛中荣获冠军。这样的铁人怎能生病呢？上天真会捉弄人。

澜展鸿是大学生，毕业后在广电系统作电子工程师，经常与剧组出去拍摄记录片，全国跑遍了。由于他是丁克家庭，无子女。老婆也是大学生，事业编的律师。家庭经济相当不错。旅行何止全国，全世界基本也跑遍了，福也享够了。但上天是不会轻易给人一生幸福的。总会给你一些灾难。这不，澜展鸿先生终于病倒了，以前澜先生是从来不咳嗽的。检验报告出来了，澜先生得的是白血病M2型。

　　澜先生是广电局的技术骨干，领导很重视，局长亲率一干人来慰问，把病房都挤得滿滿的。局长又向医院院长打招呼，要特殊照顾。怎么特殊？病可是不认人的。

澜先生住进了层流室（无菌病房）。每天来看的人很多，亲朋好友们隔着玻璃窗向他打招呼，送花蓝的，送水果礼品的把走廊的长台座上都摆滿。吃不完，他老婆就送给我们。我们又都转送给了㱔小富（㱔小富后转到其他病室去了）。澜先生的铁哥们来了，带来好酒好菜，隔窗与澜先生共饮，那菜品将长台椅都摆滿。

第一个化疗下来，澜先生浓密的头发就掉成了光头，饱滿的脸容瘦削下来，吃不下饭，体重陡降。

　　第四个化疗结束，澜先生的壮实身体已被癌细胞啃得骨瘦如柴了。我给她老婆说：“让澜先生去吃点中药，调整一下。”他老婆不信中医，她也是卫生系统的律师，懂一点医学常识。她给我说，等老公出院，她通过关系去给澜先生买印度仿美的癌症药。三万多元一个月。他们家吃得起。澜先生家算中产阶级，比起农村人经济又好了许多。

　　后来，儿子化疗结束，需回家休养，我们就离开了医院。一个月后，儿子复查，我们到医院。特别去看澜先生。这时的澜先生已经萎缩了。一米八的个头，看来只有一米一了。说话有气无力，身边老婆也不在。床头早已没有一个人来看望他了。我们与他道别，他也只有摇摇手的力气了。

　　又过了一个月，儿子到医院复查，儿子问护士，澜先生还在吗？护士说，已经走了。我们听说后，只能在心里默默地祝愿：澜先生一路走好！天堂没有痛苦。在天之灵在天上安好吧！

结束语：

我们陪儿子在医院治疗了四个月，花费50多万元，公费报了大部分，后来在私人医生那里看中医，五年里的医药花费一分也报不了，大约也花了10万元吧！据血液科主任说，血液病能活下来的只有百分之二十。与我们同批进院的白血病人几乎都死去了。儿子是幸存者，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人。他珍惜生命。在病后的十四年中他重新组成了家庭。结婚生子，事业上评为副教授。从这一点上说，他也是幸运的。

全国每年新增癌症病人380万，平均每分钟新增7个癌症病人。而且还有增多的趋势。在新冠病毒疫情期间，虽然很恐怖。但身边还没发现有几个冠状病人。而现在身边的亲朋好友不断地出现癌症病人，这样的概率使人人自危。当别人得了癌症，请不要幸灾乐祸。因为你在讥笑别人的时候，说不定死神正站在你身后，说不定别人还没死，你就死了。人生无常，世事难料。

没人敢保证自己不得癌症。因为每人身上都有癌细胞（异形细胞），当自身免疫力下降时，这些癌细胞就异常猖獗。当记者问医学大家（工程院士）“能不能消灭癌症？”院士们说：“不可能消灭癌症，因为癌症不是病毒，细菌。它是正常细胞的变异，由于个体差异大，药对这人有效，对那人又无效，现在癌症已分型出几百种，那种型对那种药，那就叫精准靶向治疗。”要想治愈癌症，今后的路还很长，很长。

得了癌症就要摆正心态，除治疗外要正确评估自已病情，不要将家庭拖到“一夜回到解放前”的状况，医得好就医，医不好就与狼共舞，活到好久算好久。人，有生就有死，只不过时间长短而已。在癌症面前不要说我官好大，我钱好多，这些都没有用，在十六号病号，病人每天需要面对的就是有可能生，有可能死。死神并不认钱多官大。穷人有时反倒活出来了。最后一句话：没病没灾的日子，天天都是好日子。珍惜当下，活在当下，只有当下能抓住，明天是什么，每个人都不可知。

（图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