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2025年10月22日,我和爱人踏上了探访统万城遗址的旅程。天空阴沉,却压不住我们内心的期待。站在博物馆前的标志墙下,红外套映着灰天,仿佛一点火光落在历史的边陲。我们笑着合影,那一刻,不是游客打卡的匆忙,而是两个普通人对一段被风沙掩埋的王朝,投去的温柔凝望。</p> <p class="ql-block">走进景区,一面写着“我爱中国”“祖国 我在这里向您表白”的石墙静静矗立。红结与五角星在风中低语,我们举起景区的牌子拍照,忽然觉得,这不只是旅行,更像是一场与土地的对话——在这片匈奴后裔曾建都的荒原上,我们以最朴素的方式,表达着对脚下这片土地的敬意。</p> <p class="ql-block">白城则,这个如今听来陌生的名字,曾是赫连勃勃挥剑定都的雄城。它坐落在陕西与内蒙古交界的毛乌素沙漠南缘,是大夏国的心脏,也是西域与北魏之间交通的咽喉。读着介绍牌上的文字,我仿佛看见千年前的驼铃穿越黄沙,看见铁骑在晨光中列阵,听见一个民族在边塞之上,喊出自己的名字。</p> <p class="ql-block">展厅里,一块红底展板格外醒目:“赫连勃勃的统万城”。粗粝的石墙背景,像极了这座城的脾气——坚硬、孤傲、不屈。旁边站着一位沉默的参观者,背影沉静。我忽然想到,赫连勃勃当年建城时,是否也这般凝望过这片土地?他要的不是繁华,而是一座“统一天下,万邦来朝”的象征之城。</p> <p class="ql-block">真正让我驻足良久的,是那匹石马。它是大夏唯一留下铭文的实物,真品藏于西安碑林,而这里,是一次深情的复刻。介绍牌上说,它出土于郭家村,刻工粗犷却有力,马首昂起,仿佛仍在嘶鸣。我盯着那行“大夏石马铭文”,竟有种想伸手触摸时间的冲动——那是属于一个短暂王朝的呼吸。</p> <p class="ql-block">展厅中央,一块巨大的白色石块静静躺在黑色展台上,纹理如岁月的掌纹。人们围在它身边,拍照、低语、沉思。它没有名字,却承载着整座城的记忆。我扫了旁边的二维码,听见语音讲解里说:“这是城墙的夯土芯。”那一刻,我仿佛看见无数双手在烈日下夯土,一锤一锤,筑起这座“白城”。</p> <p class="ql-block">城市布局模型在玻璃柜中静静铺展,城墙、宫室、街巷清晰可辨。旁边还陈列着复原的服饰与工具,粗布短衣,铁制农具,简朴得让人心酸。我想象着当年的居民,如何在这座雄伟的城中生活——他们或许不懂“统万”二字的宏愿,只知春种秋收,日出而作。</p> <p class="ql-block">最震撼的是一场战争场景的复原。战马奔腾,士兵厮杀,背景壁画中火光冲天,红光洒在模型上,仿佛血仍未冷。我站在护栏外,竟有些恍惚。大夏国虽短命,却曾以铁血立国。赫连勃勃建城时说:“朕方统一天下,君临万邦,宜名新城曰‘统万’。”可历史终究没有给他足够的时间。</p> <p class="ql-block">一座多层木构建筑模型静静立于展厅中央,飞檐斗拱,古意盎然。它不是凭空想象,而是依据遗址与文献复原的宫殿一角。我凝视着那层层叠叠的屋檐,忽然明白:这座城,不只是军事堡垒,也曾是文明的容器——有礼乐,有制度,有对美的追求。</p> <p class="ql-block">“统万城的生活”信息板用五个圆圈串联起饮食、服饰、建筑、宗教与文化。原来他们吃粟米,穿羊毛,信萨满,也崇佛。我笑着对爱人说:“你看,再雄图霸业的帝王,百姓过的,还是柴米油盐的日子。”她点头:“可不,历史是英雄写的,生活却是普通人活的。”</p> <p class="ql-block">一尊青铜雕像立在红墙前,手持权杖,战袍凛冽。他是谁?或许是赫连勃勃,或许是某位无名将军。但那一刻,他不再只是历史人物,而是一种精神的象征——在这片风沙肆虐的土地上,曾有人如此坚定地想要留下自己的印记。</p> <p class="ql-block">走出展馆,眼前豁然开朗。一座巨大的岩石山峰矗立在秋林之中,金黄的树叶在风中轻颤。山体布满风蚀的痕迹,像被时间刻满皱纹的脸。我们沿着小路缓缓前行,仿佛走向历史的深处。远处的天空湛蓝,云朵悠然,而脚下的土地,曾是万邦瞩目的都城。</p> <p class="ql-block">一张地理图让我停下脚步:毛乌素沙漠在1600年间向南推进了200公里。统万城,正是被这黄沙一步步吞噬的见证者。曾经的草原绿洲,因气候变迁与人为开垦,终成荒漠。我望着窗外的沙地,忽然明白:一座城的兴衰,不只是战争与政治,更是人与自然的博弈。</p> <p class="ql-block">展板上写着:统万城,从418年建城到994年废弃,历经六百年风雨。它做过统万镇,也当过夏州、朔州郡,最终在黄沙中沉寂。我轻声念着这些地名,像在念一串古老的名字。它们不再属于某个王朝,却依然在土地的记忆里活着。</p> <p class="ql-block">“人为的破坏”四个大字刺目地挂在墙上。《太平御览》记载赫连勃勃曾赞此地“临广泽而带清流”,可后来的过度开发,让清流断绝,绿洲成沙。我们站在展板前,沉默良久。历史的教训,从来不是过去式。</p> <p class="ql-block">最后一块时间轴展板上,534年“夏州”,605年“朔州郡”,红色虚线连接着变迁。没有惊天动地的战役,只有地名的更迭,像岁月的脚印。我忽然觉得,统万城的故事,不只是一个王朝的起落,更是中华大地上,无数边城命运的缩影——辉煌过,沉寂过,但从未被遗忘。</p>
<p class="ql-block">回程的路上,我和爱人谁都没说话。车窗外,荒原辽阔,风沙低语。统万城,这座被黄沙半埋的白城,用它残存的夯土与石马告诉我们:有些城会倒下,有些名字会模糊,但只要有人记得,它就从未真正消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