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粉丝

远清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说起来,这"粉丝″不是别人,正是我的阿哥与阿姐。</p><p class="ql-block"> 退休后,日子仿佛一下子被拉长了,像一卷舒展不尽的宣纸。我便同妻一道,像两只得了自由的雀儿,东南西北地跑,一心要去看看那些在梦里萦回过千百遍的大好河山。归来时,心还热着,总爱将旅途中的零星体会,山如何青,水如何绿,人情如何暖,缀成些不成调的文字,发到朋友圈里。无非是给自己留个念想,若能博得三五个老友的点赞,心里便也漾开一圈小小的、满足的涟漪。</p><p class="ql-block"> 有一回,写的是一处古镇的晨雾,湿漉漉的青石板路一直伸到朦胧里去。阿哥读了,竟郑重其事地有了回应。他先是点了个赞,又在底下留了长长的一段话,满是毫不吝啬的鼓励,说写得有味道,末了还叮嘱我:“要好好写,多看看别人是怎么写的,你一定能更好。”我握着手机,屏幕上那些字,仿佛带着阿哥手掌的温度,一路暖到心里来。</p><p class="ql-block"> 从此,我这“老有所乐”仿佛得了正式的名分,心里也凭空生出一份郑重的责任。我开始听阿哥的话,找来些名家的文章读。朱自清的温厚,汪曾祺的淡雅,鲁迅的深刻……我一篇篇读着,像是在一条陌生却风景绝佳的山路上摸索前行。我学着他们的样子动笔,写那些泛黄的童年,写灯光下母亲缝补旧衣时讲的老古话;写家里那些蒙了尘的旧物,一只搪瓷缸,一个旧台钟,还有一个藏了很久的花瓶,每一件都藏着说不完的故事。我晓得自己笔力稚嫩,真真是“摸着石头过河”,一步一探,却也有一步一探的欢喜。</p><p class="ql-block"> 后来,我写了一篇《憧憬的明天一定会来到》,回忆当年阿哥阿姐打起背包,告别亲人,去遥远的边疆垦荒拓土的事。我写他们如何用青春的胸膛,去贴近、去敬畏那片苍莽而博大的自然。文章发出去不久,阿姐便来了消息。她先是连连点赞,随即又收藏起来,像个得了宝贝的孩子,忙不迭地转发给朋友们看,在那头不无自豪地介绍:“瞧,这是我胞弟写的!”我能想见她说这话时,眉梢眼角那藏不住的笑意。阿哥的回复自然也来了,依旧是点赞,是表扬,是那永不枯竭的鼓励:“要坚持读,多读些好的散文,笔头自然就活了。”</p><p class="ql-block"> 捧着这些滚烫的回复,我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一半是受宠若惊的惊喜,另一半,却是沉甸甸的惭愧。我年轻时,实在算不得爱读书的人,光阴大多在指缝间虚度了。何曾想过,到了这霜华满鬓的年纪,竟因这两位最亲近的“粉丝”,重新拾起了书本,笨拙却诚心诚意地学起了写作。</p><p class="ql-block"> 说来也怪,自从有了这两位忠实的"粉丝″,我这支笔仿佛被施了温柔的魔法,再也停不下来。一篇,两篇,十篇……不知不觉,竟已积下了一百多篇小文章。它们静静地躺在我的文档里,像一粒粒自己捡来的、自己打磨的卵石,不算名贵,却各有各的纹路与光泽。</p><p class="ql-block"> 有时,我会痴痴地想将来。想着有一天,若是住进了养老院,在某个午后和煦的阳光下,与“院友”们围坐一处,我便可以将这些文章,关于“小晨光”的趣事,关于旅途中的奇闻,慢慢念给他们听。那时,满屋子的白发,大约都会映着旧日的光阴吧。而我知道,无论我在哪里,写着什么,我的阿哥与阿姐,永远会是我最初、也最珍贵的″粉丝″。他们用最朴素的爱,为我点亮了一盏晚来的灯,照着我这方方小的、却无比温暖的书桌。</p><p class="ql-block">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