柿子树下

李学雨

出镜

燕影（湖北武汉）

摄影

君乐（湖北武汉）

她立在柿子树下，像一阕宋词里走出的句子。 深色的长裙是沉静的，带着些许墨蓝的底子，裙摆被秋风拂动，便有了流水的韵律。上身是素净的白，不是那种晃眼的白，是宣纸的、云絮的、带着温润肌理的白，恰好中和了长裙的沉。人站在那里，便是一幅疏朗的画。 时值深秋，柿子树却正热闹着。叶子被霜风染过，一片酡红，一片金黄，还有半黄半绿的，像是未调匀的颜料。阳光筛下来，每一片叶子都成了半透明的琉璃，脉络清晰可辨，闪着光。而真正的主角，是那些柿子。它们累累地垂挂着，像无数盏精致的小灯笼，圆润、饱满，透着一种蜜也似的、暖融融的橙红。有的独个儿在枝头顾盼，有的三五簇拥着窃窃私语，沉甸甸的，把枝条都压得弯下优美的弧线。 一阵风来，树影便在她身上、脸上流转起来。光斑跳跃着，从衣襟溜到裙角，仿佛为她披上了一身流动的碎金。她微微仰起头，看着那最高的枝桠上最红的一颗柿子。阳光勾勒着她侧脸的轮廓，茸茸的细微汗毛清晰可见，神情是恬静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被果实点燃的欣悦。 四周是静的，能听见树叶相互摩擦的“沙沙”声，像蚕在食桑，又像远方的潮汐。偶尔有熟透的柿子“噗”地一声落在地上，那声音是丰腴而柔软的，并不惊心，只像一句圆满的叹息，为这秋光做了注脚。空气里，弥漫着落叶腐烂后肥沃的土腥气，和着柿子散发出的、清甜的、近乎酒酿的芬芳，吸一口，肺腑里都是秋的醇厚。 她或许在想着什么，或许什么也没想。只是将自己也站成了一棵植物，从这土地与阳光中汲取一份安宁。那深色的裙是她的根系，白色的上衣是她向光的花朵。她的存在，与这棵柿子树，与这一方天地，是如此和谐。美，原是不必喧哗的。它就在这一瞬，在光与影的交界，在果实与凋零并存的深秋里，圆满，自足。 这画面，竟让人有些无端的感动。仿佛这不是一次偶然的驻足，而是岁月精心安排的一场相逢。让她来，就是为了印证这个秋天，没有虚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