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翁遗韵千年回响

秦立河

神州文艺》。

文学新高地

醉翁遗韵千年回响

——追寻欧阳修足迹之安徽滁州

秦立河

退休两年多来，“未到醉翁亭”始终是我的心结。今年暑假，终于得以带着小外孙女踏上滁州的土地——明知眼前的亭台是后人重建，却仍执着于追寻那份承载着“与民同乐”的精神印记。八月中旬，北方暑气正盛，我们走进了琅琊山风景区。

原想乘景区电瓶车直达山顶，再徒步下山细细参观，熟料车竟停在了琅琊古寺旁的车站。这里距南天门尚有一段陡峭山路，两老一小望着蜿蜒的石阶犯了难：上山，怕体力不支；不上，又恐错过欧阳公的遗迹。最终，在老伴的鼓励下，我们还是踏上了青石板台阶。

山路两旁古木参天，浓荫蔽日，阳光仅能透过枝叶缝隙洒下零星光点。石阶边缘已被磨出深浅不一的凹痕，那是千百年游人足迹的沉淀。“姥爷，欧阳修也来过这里吗？”外孙女汗浸浸的小手攥着我的手指问。“说不定我们正踩着他的脚印呢，”我笑着答，“他写过‘天门高跨楚江头，万里风烟接素秋’，或许就是登山时的感慨。”虽无法考证他是否真的登上过南天门，但这份想象让脚下的石阶有了温度。

沿途石壁上，历代文人的题字刻满崖间：有的苍劲有力，有的娟秀飘逸，有的已模糊不清，却仍能感受到笔锋间的豪情。“姥爷，这是什么字？”外孙女指着一处摩崖石刻问。那是明代书法家题写的“琅琊胜境”，我告诉她：“这是古人的‘朋友圈’，用笔墨告诉后人‘这里很美’。”

经过数次歇息，终于抵达南天门。四柱三门的石牌坊矗立山顶，“南天门”三字笔法浑厚，透着威严。山风拂面，吹散了登山的疲惫。穿牌坊左转，山顶院落里的琅琊阁格外醒目——五层仿古楼阁，飞檐翘角如振翅雄鹰，底层门楣“琅琊阁”匾额笔力遒劲，两侧楹联“登阁纵目，江淮一览；凭栏骋怀，古今同悠”道尽此处气象。

拾级登阁，展厅里滁州历史沿革的陈列中，最让我心动的是“文化名人墙”：苏轼、王阳明、宋濂、吴敬梓……当看到“辛弃疾守滁州”的介绍时，我不禁惊喜——此行原就有追寻辛弃疾足迹的计划，这份意外相遇让旅程更添厚重。三楼展厅以醉翁亭为背景，屏幕上滚动着历代文人的题咏，而欧阳修的《醉翁亭记》拓片静静陈列在旁，字里行间似有山水流淌。

顶层观景台北望，滁州城房屋鳞次栉比，南眺群山连绵如浪。山风里，我忽然想起欧阳修“四时之景不同，而乐亦无穷也”的句子——他的“乐”，或许正是这般包容天地、兼济众生的豁达。

下山途中，深秀湖是第一站。穿过公路，一汪碧水豁然出现在群山间，“蔚然而深秀者，琅琊也”——欧阳修笔下的意境在此具象化。湖水清澈如翡翠，阳光洒下时波光粼粼，湖心亭朱柱黄瓦，石拱桥连接两岸，野鸭悠闲游弋，岸边小花点缀草丛，一派悠然。

“姥爷，山在水里洗澡呢！”外孙女指着湖面的倒影咯咯笑。孩子的纯真让我忽然顿悟：欧阳修当年或许正是带着这样的目光，才发现了琅琊山“深秀”的韵味——它不张扬、不夺目，却在内敛中沉淀着生命的力量。石碑上“深秀湖”三字旁，“取《醉翁亭记》句意命名”的小字默默诉说：真正的美好，从来不在外在的喧嚣，而在内在的丰盈。

终于抵达此行的核心——醉翁亭。青灰色砖石砌成的斑驳墙体间，长方形门洞上方“醉翁亭”石匾遒劲有力，两侧镂空花窗线条流畅，绿树掩映下更显幽静。转个弯，一座古朴亭台映入眼帘：十二根酱色木柱支撑，飞檐翘角如鸟展翅，明代文征明手书的“醉翁亭”匾额悬于檐下，洒脱不羁。

亭柱上的对联尤为醒目：“饮既不多缘何能醉，年犹未迈奚自称翁。”十六字道尽欧阳修“醉翁”之名的深意——他醉的不是酒，是山水之乐，更是“与民同乐”的心。亭内青石板地面被岁月磨得光滑，记录着千来游人年驻足的痕迹；亭外巨石上“醉翁亭”三个绿字，与苍劲树干相映，诉说着这份“醉”穿越时光的魅力。

穿过回廊，宝宋斋的碑刻墙豁然开朗。苏轼手书《醉翁亭记》真迹嵌于壁间，“山水之乐，得之心而寓之酒”的墨痕似有山岚浮动。堂内欧阳修画像眉眼慈祥，壁间《醉翁亭记》拓片与治滁史料并列：疏浚滁河、减免赋税的记载，与“宽简而不扰”的施政理念相映，让人读懂“太守之乐其乐”的真谛——不是独乐，而是见滁民安乐、岁稔年丰时的“乐民之乐”。

从醉翁亭出来，沿小路行至同乐园——其名正取自《醉翁亭记》“与民同乐”。欧阳修纪念馆内，他的坐姿铜像右手握卷，神态怡然，背后是苏轼手书《醉翁亭记》木刻，黄底黑字间“一代文宗”匾额熠熠生辉。展柜里《欧阳文忠公集》复刻本中，《醉翁亭记》手稿拓片旁批注“为政之要，在乎安民”，恰是他滁州任上“宽简而不扰”的最好诠释。墙上连环画再现“与滁民共饮醉翁亭”“率民众疏浚琅琊溪”的场景，那句“醉翁之意不在酒”，此刻化作展柜前的微光，照见一位文人太守的赤子之心。

碑廊里，苏轼、米芾、赵孟頫的《醉翁亭记》手书依次排开，苏轼“大字碑”中“山水之乐”四字如奔雷坠石。廊尾清代《重修醉翁亭记》“公之德，山高水长”的评语，道尽后人对这份“乐民之乐”的敬仰。

离园时，我与小外孙女驻足文征明手书《醉翁亭记》巨幅石刻前，齐声诵读这一千古名篇。阳光洒在“醉翁亭”碑刻上，那些遒劲的笔画仿佛与孩子的稚嫩的童声交织。此时，我明白了：欧阳修的“乐”已经成为我们民族文化里的基因片段，它弥漫在山水间，溶解在文字里，流淌在我们的血液里，驱使着一代又一代人对“给予”与“利他”的本真追求。这或许就是“乐民之乐”的真谛：不因自身境遇悲喜，而以众生安乐为怀。千年之后，琅琊山依旧，而这份胸襟，仍是我们最珍贵的精神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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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简介

作者简介：秦立河，男，河南睢县人，1983年毕业于商丘师专中文系，退休前任职于濮阳市油田第十中学，长期从事初中语文教学，中学高级语文教师，现已经退休。连续两年获得《河南思客》优秀作者。中原油田作协会员。《神州文艺》签约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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