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回忆年代</p><p class="ql-block">2025-10-25 20:01:17</p> <p class="ql-block">本文来源:留美学子</p><p class="ql-block">杨光诺动情致谢翁帆:</p> <p class="ql-block">21年守护父亲</p><p class="ql-block">温暖了整个家</p><p class="ql-block">杨振宁先生在北京逝世,享年103岁,长子杨光诺第一时间表态:感谢继母翁帆,这些年她是我们全家最温暖的依靠!</p><p class="ql-block">这句话很重,也很真,背后是一个大家族在告别与守护中的彼此托付。</p><p class="ql-block">有人问过,跨越54岁的婚姻到底值不值,家人给出的答案,比外界更有分量。</p><p class="ql-block">告别时刻,情绪都是裸露的,一句“依靠”,是对21年相伴最朴素的回望。</p><p class="ql-block">2003年母亲杜致礼去世那年,父亲像突然空了半截,子女都劝他跟自己住,老人却坚持要独立。</p><p class="ql-block">直到2004年,父亲说要与28岁的翁帆结婚,我们第一个反应是担心,这不是对谁抱有偏见,而是一种常人的谨慎:这么大的年差,能不能彼此照看,能不能相互成全。</p> <p class="ql-block">我记得飞到北京见他们的那天,清华园的梧桐落叶轻轻,院子里安静;</p><p class="ql-block">见到翁帆的时候,她看父亲的眼睛里有一种稳稳的光。</p><p class="ql-block">我们坐下聊了很久,她说崇拜杨先生的智慧与热情,嫁的是他的智慧和善良,不是他的年龄。</p><p class="ql-block">说实话,这句话把我的心放下了。</p><p class="ql-block">我随后做通了弟弟妹妹的工作,我们一致支持父亲再婚。</p><p class="ql-block">2004年12月24日,杨振宁与翁帆在汕头领证,开始了两个人的生活。</p><p class="ql-block">清华的别墅不豪奢,却很安稳。</p><p class="ql-block">清晨的露水还挂在草尖上,翁帆带着父亲打太极,一招一式不急不躁。</p><p class="ql-block">一趟拳下来,老人血脉通畅,胃口好得能认真吃一碗热粥。</p><p class="ql-block">别把这些细枝末节当作寻常,它们是一个高龄家庭能稳住日常的关键</p><p class="ql-block">除了生活,她也走进了他的学术世界。</p><p class="ql-block">学英文出身的她帮忙翻译、整理论文,推进文集出版。</p><p class="ql-block">《杨振宁文集》《杨振宁传》陆续面世,灯下那些一页页校订,是两个人共同的时间。</p><p class="ql-block">父亲私下说过很多次:</p><p class="ql-block">“翁帆女士是上帝给我的最后一份礼物。”</p><p class="ql-block">我信这话,因为它不是甜言蜜语,而是一个年过八旬的人在晚年生活里找到的真实依靠。</p><p class="ql-block">2018年,我们全家一起去看三峡。</p><p class="ql-block">春风里,大坝像一面巨大的屏障,江水在脚下轰鸣。</p><p class="ql-block">父亲在展览馆题下那句“三峡工程是人类历史上一大亮点”,字还稳,行还齐。</p><p class="ql-block">站在旁边的我心里很踏实。</p> <p class="ql-block">左起:次子杨光宇、女儿杨又礼、长子杨光诺、杨振宁、翁帆。</p><p class="ql-block">我由衷觉得,父亲是第二段婚姻的受益者。</p><p class="ql-block">2022年,父亲迎来百岁寿辰,也开始认真考虑身后事。</p><p class="ql-block">他把自己的遗产分作三份:</p><p class="ql-block">一份给清华大学,一份给翁帆,一份留给我们三兄妹。</p><p class="ql-block">我在电话里说,我完全同意。</p><p class="ql-block">我还提醒他,翁帆这些年付出很多,她应该有一处稳定住所。</p><p class="ql-block">后来,父亲向清华申请了一套住房,</p><p class="ql-block">翁帆享有终身使用权。</p><p class="ql-block">这份安排不只是财产,更是体面与安心。</p> <p class="ql-block">同一年,父亲不慎摔伤,脊椎骨裂。</p><p class="ql-block">高龄意味着恢复漫长,我们轮番回国守着,但说实话,照护的重担更多在她和保姆身上。</p><p class="ql-block">她没有抱怨,情绪稳得很,在琐碎与辛劳里把老人一天一天接住。</p><p class="ql-block">那段时间我终于明白,“伴侣”这个词在老年婚姻里,真的不是浪漫的形容,而是沉甸甸的工作。</p> <p class="ql-block">2025年10月18日,父亲在北京离开。</p><p class="ql-block">消息公布那一刻,许多人涌入记忆和评论。</p><p class="ql-block">翁帆在《光明日报》写下:</p><p class="ql-block">“杨先生离开的时候一定很欣慰,他的一生,为民族的复兴,国家的强盛,人类的进步交出了一份满意的答卷。”</p><p class="ql-block">这句话让我鼻子一酸。</p><p class="ql-block">对于一个做了一辈子科学的人,满意的答卷,是最好的评价,也是最坚实的告别。</p><p class="ql-block">我们在泪光里送别父亲。</p> <p class="ql-block">我再次说,翁帆是我们家的恩人,是父亲晚年的温暖依靠,是我们全家最稳的靠山!</p><p class="ql-block">这句话不是临时的客气,是20多年共同生活的结论。</p><p class="ql-block">每年她的生日,我们都会记得那通电话、那份礼物,这不是仪式,是彼此尊重。</p><p class="ql-block">很多人对年龄差的婚姻心存疑惑,我也理解。</p><p class="ql-block">可在现实的生活里,能不能让彼此松一口气,能不能把饭煮好、把药按时吃、把情绪安稳着陆,往往比数字更重要。</p> <p class="ql-block">父亲也曾说过,相信他们的故事会被视为“美好的罗曼史”。</p><p class="ql-block">我更愿意把它看作一段“共同体”,有情感,也有责任,有陪伴,也有托底。</p> <p class="ql-block">我一直记得儿时那张照片,</p><p class="ql-block">爱因斯坦抱着我笑,那是科学世界的温度。</p> <p class="ql-block">多年后,父亲用另外一种方式把温度传递给家庭:不再是实验室的灵光,而是厨房里的一碗粥、清晨院子里的太极、夜里灯下的校稿。</p><p class="ql-block">当一个人的天赋已被世界看见,他的晚年能被家人安稳接住,就圆满了。</p><p class="ql-block">杨振宁的逝世,是物理学界的重大损失,但他的学术精神会被长期记住。</p><p class="ql-block">更现实的一面是,</p><p class="ql-block">他把身后事安排得体,把爱与信任留给了伴侣、子女和清华。</p><p class="ql-block">这种体面,正是一个百岁先生最后的选择与担当。</p><p class="ql-block">这段婚姻从曾经的质疑,走到如今的致谢与认同,最终成为一个带着温度的故事。</p><p class="ql-block">将来我们会在更多的纪念里谈他的科学伟业,也许也会在某个清晨,想到清华园里那一套慢拳,想到他写下“亮点”的字迹,想到一个家如何在晚年彼此照亮。</p><p class="ql-block">人这一生,能在世界留下光,也能在家里留住暖,才算不负来路!</p> <p class="ql-block">与杨振宁先生</p><p class="ql-block">一起走过的日子</p><p class="ql-block">翁 帆</p><p class="ql-block">《晨曦集》于2018年出版,至今已有三年。今年商务印书馆特约编辑李昕先生与我们商量出版《晨曦集》新版。之前,李先生在三联书店任总编辑时,和我们合作出版了《曙光集》。这次,我们决定增加《晨曦集》的内容,贺杨先生百岁诞辰。</p><p class="ql-block">新版《晨曦集》增加了不少内容,其中有两篇非常有分量的文章:</p><p class="ql-block">一是杨先生1971年访问新中国后回到美国的演讲。杨先生是首位自美国访问新中国的华人科学家,他讲述了在新中国的所见所闻,眼里是新中国的各种好,在当时的西方世界引起轰动。</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二是1971年邓稼先先生给杨先生的一封信,信中邓先生告诉杨先生,中国原子弹除了开始时有苏联专家的一点帮助外,都是由中国人自己研制成功的。杨先生见信一时难掩心中激动之情。</p> <p class="ql-block">1971年邓稼先写给杨振宁的信</p> <p class="ql-block">新版《晨曦集》中另有两篇很有意思的文章,都是从几幅旧照片谈起。一篇是杨先生的发小与挚友熊秉明先生撰写的《杨振宁和他的母亲》。我记得初次阅读后,对熊先生的佩服之心油然而生。读者可以从熊先生对几幅照片的描述中,看到熊先生作为艺术家与哲学家细腻而敏锐的洞察力。</p><p class="ql-block">另一篇是李昕先生的《从杨振宁的几幅照片谈起》。李先生从历史的角度讲述杨先生的家国情怀。李先生的分析客观而中肯,足见其作为一名资深文化人与出版人的修养。</p><p class="ql-block">写此后记时,正值七一。今年是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电视上百年庆典节目中香港维多利亚港的风景,让杨先生和我想起过去十多年在香港的日子。我们最后一次在香港是2019年2月。杨先生现在身体还好,只是不宜再长途旅行,这对先生来说是件憾事。对先生来说,开车四处“探索”是闲暇时的一大乐趣。我们最快乐的回忆之一便是自己开车穿梭于香港的青山绿水之间。香港给人的印象通常是高楼林立,其实香港的绿化率很高,达到70%以上。</p><p class="ql-block">杨先生喜欢开车,在85岁时才把开车的任务移交于我,在此之前,是他负责开车。那时亲戚朋友常劝他不要开车,可他自己乐在其中。他在香港开车的确有过危险。香港车辆是靠左行驶,曾经两次他在左转弯时把车开到错误的一边,迎面的大巴司机急得指着我们大骂。幸好那时大巴那边是红灯,所有的车辆停止不动,不然后果不堪设想。</p><p class="ql-block">那时我们开着一辆十多年的老车。杨先生第一次带我翻越山林到沙头角时,上山走了一段路后汽车的空调便失灵了。香港的夏天非常闷热,开着车窗还是很难受,但是后来每每回想起来却觉得十分有趣。杨先生的秘书跟我们提过好几次:“换一辆吧。香港已经没有人开这么旧的车了!”后来,我们的确换了一辆新车,在前一辆车第十七个年头时。</p><p class="ql-block">杨先生没有因为自己不开车了而停下步伐。我刚拿到驾驶执照,杨先生就要我开车“上山下乡”。那时初生牛犊不怕虎,我拿驾照没有多久就开车上了太平山顶。通常汽车开到山顶广场就会停下来,那次杨先生建议开到山顶。继续往上走,路只有一个车道那么宽,路的一边是没有遮拦的陡峭山坡。遇到下山的车时,只能其中一方退到稍微宽敞的地方让行。这段路程对新手来说会感觉如履薄冰,可是已经走到一半,无法回头,只能硬着头皮往山上走。后来我问杨先生当时担不担心,他说一点都不担心。</p><p class="ql-block">又有一次,我们开车上大帽山。大帽山是香港最高的山,海拔900多米。开车上大帽山并不困难,只是当我把车停到山上停车的位置时,我把油门当成了刹车踩,汽车突然向前加速。车位前面两三米就是山崖,附近站着的几个人都惊叫起来。幸好我反应快,立即换踩刹车,逃过一场灾难。只是过后每每想起都心有余悸。杨先生却不当一回事,过一段时间他又提议上大帽山,被我坚定地拒绝了。杨先生笑话我道:“当初你和同学到内蒙古大森林背包徒步,我还以为你很有冒险精神,没想到你原来胆小如鼠!”不管他怎么软硬兼施,我再也没有上大帽山。</p><p class="ql-block">相比之下,开车下乡的记忆轻松明快很多。杨先生第一次请我吃饭是在西贡郊区海湾边上的一个港式餐厅。餐厅有一排圆桌沿着沙滩一字排开,沙滩窄而绵长,人与海是如此地近,可以闻到海水咸咸的味道。海湾里常有人练习风帆,再远一些有白色的游艇点点,再远一些有大大小小的岛屿。后来,这里成为我们最爱去的地方。十多年来,我们一有空便到这里,面朝大海,看尽了这个海湾的春夏秋冬和日月星辰。</p> <p class="ql-block">香港西贡郊区海湾</p><p class="ql-block">我最喜欢的户外运动是划橡皮艇。我喜欢在这个海湾里划着橡皮艇到远处的小岛,沿途看脸盘大的水母,听深深的海水撞击岩石发出的深沉的咚咚之声,犹如钟鸣,让人紧张而兴奋。小岛上没有人烟,唯有白色的贝壳铺满地面。</p><p class="ql-block">杨先生只到过最近的一个小岛,去远处的岛屿我则不敢带他同行。那边的海水不如海湾里那般平静,手机也没有信号。有一次,他在岸上喝茶看报,我出海很久没有返回,手机又联系不上,急得他差点报警。</p><p class="ql-block">西贡海湾在香港新界的东部。我们也喜欢开车一直南下,到香港岛南面的石澳村看海。石澳的海边有座小山,上山沿途可见巨大的岩石,海面广袤无边,景致相当壮阔。回程我们通常会经过赤柱和浅水湾。有时在赤柱的大排档喝一杯冷饮,有时在浅水湾大酒店喝个英式下午茶。</p><p class="ql-block">另一个我们常去的地方是新界北边的鹿颈路。鹿颈路隔着海湾与深圳盐田区相望。鹿颈路沿岸有红树林,海湾的小岛上有成群的白鹭。运气好的时候,会看到白鹭翩翩起舞。看完白鹭,我们在村里的大排档吃走地鸡饭,老板总会拿出自己收藏的好茶请我们品尝。</p><p class="ql-block">杨先生总说,在香港不开车的话会错过太多的美好。的确,香港的自然环境得天独厚,就连沿途的自然风光也百看不厌。郊外的路径和设施通常非常便利,又丝毫没有破坏大自然的美感,一切人工干预恰到好处,不多不少。一路走来,总觉得十分舒畅。那些年,我们走遍了香港的山山水水。</p><p class="ql-block">现在,茶余饭后谈起那些时光,我们还总能体会到走在香港乡村路上的明朗与舒畅。事实上,不仅在香港,在世界很多地方,我们都曾开车走过。我们曾在黄石国家公园(Yellowstone National Park)和大提顿国家公园(Grand Teton National Park)开车走了四天,那时还是杨先生开车,我拿着一份地图当导航。我们合作完美,四天下来把两大公园走了个遍,一路顺畅。我们也试过自伯克利(Berkeley)开六个小时的车到太浩湖(LakeTahoe),那一次经历也是非常难忘。</p><p class="ql-block">那时太浩湖区已经连续下了一周的大雪,我说去太浩湖太危险了,可杨先生坚持要去。那天,杨先生开完会已是下午4点,我们租了一辆车,从伯克利出发前往太浩湖。一两个小时后,我们开始进入山区,雪又下了起来,越下越大。天也开始黑了,山里的路已经积了一周的厚厚的冰雪,而我,从没在大雪中开过车!杨先生提醒我:不要急转弯,不要紧刹车。我谨记这两点,在大雪中匀速前进,紧握着方向盘的手都握出汗来。更要命的是,我们租的车不是四轮驱动,而是一辆最最普通的小型轿车。我们怕湖区可能因下雪封路,就打开收音机收听路况,可是汽车无线电功能太差,或者是天气恶劣的缘故,声音极不清晰,只断断续续听到重复着的“Highway×××...dangerous”。</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文字:杨光诺</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编辑:银河</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