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峪柿子红满山

天马行空

　　滹沱河的风裹着晋北的凉意，拐过东峪的山坳时，忽然就暖了——是被漫山的柿子焐热的。

　　这是晋北独一份的秋。四山环抱着的峡谷里，滹沱河的水还泛着清润的光，石砌的村舍顺着坡势叠上去，像给山披了件素朴的衣裳。而柿子树是这衣裳上最艳的绣——枝桠早落尽了叶，只把橙红的果簇成一团团火，悬在蓝得透净的天上，风一吹，就晃成满坡的灯笼。

　　是磨盘柿啊。扁圆的果子坠得枝桠微弯，果皮上还沾着晨露的湿，像刚被秋阳吻过，甜香顺着风往人鼻子里钻。老人们扛着长竿站在树下，竿头的网兜轻轻一旋，一颗柿就落进筐里，带着山土的温软。“这是铁杆庄稼哩”，摘柿的大娘擦着汗笑，皱纹里盛着的，是六百年柿林里长出来的安稳——从明清的石窑洞前，到如今游客举着相机的镜头里，这树的甜，从来没断过。

　　沿着石径往村里走，墙角的筐里堆着刚摘的柿，汁水滴在青石板上，晕开小小的甜痕。穿红袄的姑娘捧着一颗咬开，金红的果肉裹着蜜似的汁，顺着指缝往下淌，她慌忙舔了舔，笑出的梨涡里，也盛着这秋的甜。远处的滹沱河泛着光，钢丝吊桥晃过几十年的岁月，桥上走过摘柿的人，走过寻秋的客，脚步声叠着柿子落地的轻响，成了东峪最软的韵脚。

　　我站在柿树下抬头望，一颗柿恰好落在掌心——温的，沉的，像接住了东峪的秋。它曾在春里结出细巧的花，在夏里被山雨润着，如今把整个季节的光都揉进了果肉里。这哪里是果呢？是东峪的山、东峪的水，把日子熬成了蜜，又把蜜挂在了枝头。

　　风又起时，满坡的柿子晃啊晃，像秋写给人间的信——信里说，这藏在晋北山坳里的甜，是岁月最温柔的落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