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岁月是把催老的刀

人生过客《雨桐》，GAO

我用手机PKR110实景拍摄，走在这条熟悉的林荫道上，脚步不自觉地慢了下来。金黄的树叶一片片飘落，像极了小时候父亲肩头落下的烟灰，轻轻一抖就没了踪影。阳光斜斜地穿过枝桠，在地上画出斑驳的光影，仿佛时间的刻度，无声地记录着来路。这条路我走了几十年，年年看它绿了又黄，黄了又空，如今再走，竟觉得它也老了，树皮皲裂，枝干微斜，像极了镜中那个鬓角发白的自己。

秋意浓时，湖面如镜，几只白鹅掠过水面，翅膀划开寂静。它们飞得不高，也不急，像是知道秋天本就不长，何必匆忙。岸边的树红得、黄得、橙得，层层叠叠，像谁打翻了调色盘，又像极了儿时母亲缝在棉袄里的碎布拼图。那时总觉得颜色鲜亮得能燃起来，如今再看，却只觉那艳丽背后藏着一丝将尽的温柔——就像青春，热烈过后，终归要沉入静默。

风起时，芦苇荡轻轻晃动，白花穗在蓝天下飘摇，像一群不肯落地的雪。它们柔软得不像植物，倒像是岁月里未说出口的话，随风浮沉。我曾在这片芦苇边吹过口琴，音符断断续续，和着风声飘远。如今口琴早已生锈，而芦苇依旧年年抽新芽，年年开白花，仿佛从不会老。可我知道，它们也老了，只是不言不语，把枯黄藏进根里，等来年再骗一次春天。

夕阳把湖水染成橙红，几只鸟影掠过，像被风卷走的旧信笺。岸边的芦苇低着头，仿佛在读那水中的余晖。我站了很久，直到影子被拉得又细又长，像一根快要燃尽的火柴。这光，这水，这风，都似曾相识。多年前，父亲也曾牵着我站在这里，指着天边说：“太阳下山了，明天还回来。”可人呢？人走着走着，就走丢了，连影子都淡了。

稻田里，那个弯腰割稻的背影让我怔住。斗笠遮住了他的脸，只看见古铜色的脊背在阳光下泛着光，一道道汗痕像犁过的田垄。他割得慢，却稳，仿佛不是在抢收，而是在和土地道别。金黄的稻穗沉甸甸地垂着，像极了我记忆中爷爷的腰——年轻时挺直如松，老了便渐渐向大地低头。我忽然明白，岁月从不曾温柔，它只是沉默地挥刀，一刀一刀，削去我们的力气、记忆，甚至名字。可那田里的身影，依旧在动，像一株不肯倒下的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