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犬的呼噜声…………(文/张正乾)

石头亚孜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散文</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2px;">军犬的呼噜声</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作者 张正乾</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二十多年前的一个三伏天,暑气十足,似乎还能透过记忆触摸到温度。那天我到基层检查工作,午休时的营区静极了,连窗外的蝉鸣都拖着倦意,轻轻贴在树上。我起身走向洗手间时,先瞥见了远处的哨楼——哨兵站得笔直,手握钢枪,目光正一圈圈扫过营区的角落,连围墙根的杂草都没放过。可就在这警醒的身影下,一阵呼噜声突然飘来——不是战友睡熟的轻响,倒像块浸了水的棉团,闷沉沉地撞进耳朵,哪怕隔着三十多米远的营区宿舍,每一声起伏都听得真切。</p><p class="ql-block"> 循着声音走到犬舍前,我愣了神。钢筋网格被正午的太阳晒得发亮,那只平日总昂着头、耳朵竖得像灵敏雷达的军犬,正蜷在窝里睡得酣甜。它的脑袋歪在毛茸茸的爪子上,把半只耳朵压得皱成小扇子,圆滚滚的肚皮随着呼吸一鼓一鼓,呼噜声就从喉咙里滚出来,撞在铁栏杆上,又弹向远处的草坪,惊飞了两只歇脚的麻雀。哨楼上的哨兵还在不时张望,目光偶尔扫过犬舍,大概也没料到,这该一同守哨的伙伴,竟睡得这般沉。我凑到栏杆边喊它,声音穿过发烫的铁栏杆,可它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后来找来了基层单位的领导,他一开始还笑着摆手:“不可能,军犬不睡觉,人歇着它站岗哩!”直到蹲在铁栏杆外喊了五六分钟,又找来根钢筋“当当”地敲击铁栏杆,那军犬才慢悠悠地抬起头,眼神里满是没醒透的茫然,仿佛在问“谁扰了我的觉”。</p><p class="ql-block"> 那一刻,我心里忽然沉了:哨楼上的哨兵眼睛再亮,也有转开视线的瞬间(比如低头整理装具、转头观察另一侧围墙);我们竟还把另一半安全,全托付给了一只会困倦的军犬。这多像给门户的装锁,只装了一道,总以为“有人守、有犬盯”就够了,可偏偏“意外”就藏在这“顾此失彼”里——哨兵会有视线盲区,军犬会有酣睡时刻,少了一道备份,就多了一份风险。后来我再去基层检查,总会多问一句:“除了人守、犬防,还有别的预案吗?”检查仓库时,对方说“有红外报警,绝对没问题”,我就指着墙角的阴影问:“要是报警失灵了,谁来发现这里的异常?”检查岗哨时,对方说“哨兵轮岗,错不了”,我又追问:“要是遇上突发情况,有没有应急支援的信号?”现在想来,那些别人眼里“多此一举”的追问,其实都是哨楼与犬舍的反差教我的:工作里没有“单打独斗”的稳妥,只有“多重补位”的安心。</p><p class="ql-block"> 如今我早已退休,不用再去逐项核对安全项目,不用再为单位的值守操心,可那幅画面总在眼前:哨楼上哨兵警惕的身影,犬舍里军犬沉睡的模样,还有那阵越想越沉的呼噜声。有次给孙子讲“做事不能只靠一个人、一种办法”,我就提起了这场景:“你看,哨兵再认真,也有没注意到的地方;警犬再忠诚,也会有睡熟的时候。就像你和同学一起做值日,不能只靠一个人扫地,得有人擦黑板、有人倒垃圾,分工又补位,才能把事做好。”孙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小手攥着铅笔,若有所思地看着作业本。我忽然明白:这份“不把担子压在一个人、一种方式上”的道理,不该只留在我心里,该传给更多人,尤其是年轻的孩子们。</p><p class="ql-block"> 前阵子碰到以前的同事,他说现在单位岗哨,早改成了“哨兵+军犬+监控”的三重保障:哨兵轮岗时,军犬在营区巡逻,监控室还专人盯着屏幕;就算军犬偶尔停下休息,还有哨兵和监控补位。我听着就笑了,想起二十多年前那幅“哨楼警醒、犬舍酣睡”的画面——那只打呼的军犬或许永远不知道,自己一场酣睡,竟成了一份“反面教材”,提醒着后来人:安全从不是“靠某一个靠谱”,而是“靠多方补位”;工作不出偏差,也从不是靠“谁盯得紧”,而是靠“人人有责任、处处有备份”。</p><p class="ql-block"> 这阵呼噜声,早不是二十多年前的一段趣闻了。它像一份温和的“传家宝”,悄悄告诉我们:那些“怕有遗漏”的谨慎,那些“多找个帮手”的安排,那些“不依赖单一”的清醒,都是在为工作、为生活“兜底”。不管是学习、工作,还是过日子,从来没有“一人扛到底”的稳妥,只有“众人补短板”的踏实。这份从“哨楼与犬舍”的反差里悟到的道理,值得我们记着,也值得传给每一个年轻人——因为真正的可靠,从来不是靠“某个人不出错”,而是靠 “自己想周全” 、“大家齐补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