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种树，秋天扫落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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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出于巧合，今年立秋的第七天刚好是七夕。小时候听大人们讲，七夕这天多少要下几滴雨，会化作牛郎织女的相思泪，年幼的我总信以为真。长大后，发现神话里的故事大多是骗人的，现实中的人可比神厉害多了，如今天上人间已没有距离，王母娘娘手中的金簪也只不过是个吓唬人的道具而已。
最近感觉自己思想老开小差，经常跑偏，好在我的初心还在。只是文档里冬季立好的题目，至今还不见下文，未免有点心急火燎。再不动笔，真得让它苦等一个春秋了。
诚然，生活中少不了一些类似让人吊胃口的情节，但我仍固执地认为，写文弄墨是件极高雅的事情，不能过多沾染上生活的俗气。看我这自命清高的样子。 林语堂说，他所爱的大概不是晚秋而是初秋。当然，对于秋天，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笔触和视角，无所谓好坏对错。窗外，商家们循环播放的乐曲及促销叫卖声与蝉鸣车啸混淆在一起，像在奏响我凌乱不堪的中年畅想曲，浑然天成、喧闹无比，又俗不可耐。
都说读书写文能纳凉，看来此刻能由我随意支配且不骄不躁的，也只有这些历经千古打磨发愈发精致内涵的文字了。喧嚣之外，难得有如此僻静之所，容得一颗心去纳凉，放得下我所有的浮躁与不堪。
时逢周末，一个人沏一杯茉莉花茶放在桌上，阳光照进来，把它透得更清澈。我缓缓地把鼻翼凑过去，微闭双目，嗅得一丝清香，如清风扑面，神清气爽，很享受这种伏案敲击键盘时的悠闲。心无旁骛，此刻世界纵有万马奔腾，也只能置于我身心之外了。我可以随意迂回，不留痕迹地回车、删除一切我所讨厌蔑视的字眼，铮傲骨、树清风。若回归生活，这些看似的随心所欲，是万万不能都遂我所愿的。
看着那些在玻璃杯里悬浮的嫩芽慢悠悠地上下游动着，在滚烫中还被逗得咧嘴直笑，不仅对几片洁白的茉莉花瓣绽放的姿态心生些许的怜惜。与玫瑰相比，它们完全不在一个派系，它是那么的清秀可人，不娇娆做作而甘于寂寞。以一种欣赏的眼神，与即将成为自己口中之物的花草对视，这又是掠食者们怎样的一份坦然自若呢？人类区别于其他物种的同情心，不过是如此的虚伪！
杯里杯外两重天，于茶而言，品茶之人能不能算是个局外人呢？我想不能。蓦然想起王阳明先生的岩中花树：“汝未看此花时，此花与汝同归于寂。汝来看此花时，此花颜色一时明白了过来。便知此花不在汝心之外。” 这世上，有许多非凡的风景，本匆匆过客，可一旦与之交集，便不能随意脱节，那花那树那人那片叶子，甚至那几行文字，便会触动我们心中的柔软，令人久久不能忘怀，心也就无法归于寂寞了。
先生的“岩中花树”指的是我们的起心动念，对于每一个个体来说，心所能及才是事物相对存在的根本，若它的生物性存活不会触及到你我的内心，那它的死活对我们又有多大的意义呢？只不过是一个虚空的字面定义而已。
去年冬，也是在这个房间里，当我读到“春天种树，秋天扫落叶的人”时，眼前不由转换出春花秋月佳人迟暮的场景，心便不自觉地颤抖不已。仿佛又有了情窦初开时的萌动，但又一时找不到这个令人心悸的因子，便一直在心底念念不忘。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弱弱的几个文字让我从冬牵挂到秋，还是从未没有过的事。它定是触碰到了我的敏锐，不然我不会如此神经质。
又有谁可以伴我过春秋呢？
已过了容易冲动的年纪，但对事物的敏感仍不减当年，甚至愈发厚重。某些情节，仍会一念就痛，一想便会泪目。像一个小女生被训斥的样子，委屈抽搐着到不能自已。
人是很感性的动物，若让理性完全战胜感性，我想那是神而不是人。在每个生命里，定要住着这样一个人，从萌芽到飘落，不偏不倚地跟着你守护着你，那样才算圆满吧。他不一定和你同居一个屋檐，但一定有心灵的共栖。他会及时敲打你的旁根错节，梳理你的羽翼，整理你的纷扰，清除你的杂念，甚至替你掩饰所有的不堪。他是一座灯塔，你心灵的清道夫，精神的聆听者——
又或许他什么也不是。只是生存空间的诸多契合与共鸣，只要彼此交集相互认同，这种情愫虽不及伯牙子期之高山流水，但已足以！
当我激动地敲打键盘，书写出这一连串令人亢奋的文字时，心一下子如释重负，敞亮坦然了起来。我终于揭开了自己死要面子的虚伪面纱。它虽薄如蝉翼，我却付出了洪荒之力。把那些压制在心底的欲望也好邪念也罢都拔了出来，便看见了人性。爱而不得，得而无果是人生常态，但我不能由此而放弃去争取的权利。
禁不住弱弱的问了问自己，这种得而不得，你得到了吗？
呵呵，我斜视了一下那些茉莉花瓣，它们都已彼此叠加着跌落到了杯底，一个个都变成沉默不语的圣人。
一片叶子从生长到飘零，从嫩绿到枯黄，划出的弧、着出的色，便是它的春秋。而那棵它赖以生存的始终为它挺直脊梁的树呢？人在世事中游走，是很容易陷入迷幻之中的，甚至会常常怀疑自己，到底是一棵树还是一片叶子。
那个为你在春天种树，秋天扫落叶的人，蓦然回首，灯火阑珊；若即若离，不问白首。
我甚至笃定，幻觉是精神生活的一种必要，它是无穷尽的，古今如是。现实有时太枯燥了，是需要些添加剂来助长思想的膨胀，来自我慰藉，哪怕仅仅是一个心甘情愿的精神骗局。 我把目光侧向窗外，想给思绪些许的放松。初秋的树木仍是茂密的，透过纱窗认真审视它的婆娑，光影从叶隙间瞬间投射过来，如花洒般的洒落，像是为我一身的混沌来开悟沐浴似的。
透过光阴，或许可以澄清一切，包括一些羞涩的难以启齿的界限模糊的东西。到了一个年龄，对于爱与被爱，总觉得欠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它虽然不够完美，但可以让自己心安。
谁不是为爱而追逐一生呢？我们总喜欢拼命地奔跑，精疲力竭时才发现，爱就像我们的影子，其实一直都陪在你左右。我深信自己是因为爱才被带到这个世界来的，也必将因为爱而活着，直至为爱而死。我不是一个太贪婪的人，若有人能读懂我的文字，便是懂我爱我的。
与我而言，这种爱的意念的延展，便是我莫大的精神支撑，便足以让我好好地活着。
一上午的时间，虽然是用键盘在讲述，但还是觉得口干舌燥。喝了口茶，含着片茶叶在舌尖细嚼着，刚准备写句结束语，突然电话响了，说是顺丰快递。
有点莫名其妙，迅速拆开包装，竟是一盒包装精美的玫瑰花茶。它们呈深玫红色，朵朵紧抱芳心，有点人到中年的韵味，虽然失去了花骨朵的傲气，却裹挟着浓香、沉淀了日月风霜，仍令人心颤不已。
这能是谁的大手笔？
我把这个诧异放在文章结尾，保存、关机，起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