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心蔡的美篇

卷心蔡

秋在心上，词在云端

这秋，原不是挂在枝头的那点薄霜，也不是砌在墙角的几声蛩吟。它来得更幽邃些，是蓦然间，从心底里沁出的一丝凉意，像古井深处，许久不曾有人搅动的、那汪青黑色的记忆。于是，那满世界的喧嚣，便一下子静了下来。

心上的秋，是这般滋味。总在你不提防的时候，它便来了。像夜里案头清供的那盆文竹，影影绰绰的，将一片疏疏落落的影子，恰恰投在你铺开的素笺上。你想描摹它，它便融化了；你想捕捉它，它又流散了。只剩下一点无端的怅惘，黏着在呼吸之间，教人觉得既满，又空。

那么，为这说不清的“秋”，寻一个落脚处罢。目光便不由得望向窗外，望向那一片，高渺的，纤尘不染的，秋的穹庐。

云，是那里的主角。它们悠悠地，不像是飘，倒像是亘古以来便停在那里，做着一个个纯白的、蓬松的梦。风是有的，却只在极高的处所，做一个沉默的画师，将云絮拉扯成飞白的笔意，或是揉搓成融化的雪峰。那是一种阔大的、无言的从容。我想，那云端之上，定然储着人间所有未曾说出口的词汇。那些词，必定是光做的，有着最清冷的温度与最温柔的棱角。

“清”是一个，“旷”是一个，“远”又是一个。它们在那里自在地浮沉，组合，又拆解，像星子们在无人窥见的太虚里，举行着永恒的筵席。我们偶尔拾得的，不过是盛宴散后，从云端缝隙里，偶然漏下的一星半点的碎屑罢了。

于是便痴了。呆呆地望着，望着那一片抽象的伟大与纯净。心上的那点秋，与云端的那些词，仿佛在某一瞬间，被一阵无形的风接通了。那点微凉的、个人的愁绪，忽然被放逐到这无边的、非个人的苍碧里，竟一下子失了分量，变得轻灵起来。它不再沉甸甸地压着人，反倒像一缕烟，袅袅地，便要向着那高远处飞去，去会它失散已久的魂魄。

我终究没有动，也没有写下任何一个字。

只让那心上的秋，与云端的词，就这么静静地对着。一个在内里幽微地沁着，一个在天边浩瀚地亮着。

这无言的相对，便是最好的文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