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绿清幽香雪兰

崇飞

　　香雪兰是鸢尾科香雪兰属的多年生草本植物。球茎为狭卵形或卵圆形，外包薄膜质包被；叶剑形或条形，黄绿色；花被管喇叭形，淡黄色或黄绿色，具芳香；蒴果近卵圆形。花期4—5月，果期6—9月。其花色纯白似雪，香气如兰，因而得名。香雪兰在中国文化中寓意吉祥、兴旺。

散文•《鲜绿清幽香雪兰》

这花的名字，原是极好的。香雪兰——三个字，便说尽了它的好处。香，是那幽幽的、似有若无的芬芳，不像栀子那样浓得化不开，也不像玫瑰那样甜得有些腻；它是清雅的，带着些微的凉意，仿佛月光浸过的流水，静静地流淌在空气里。雪，是说它的颜色，那种素净的白，不染尘埃，却又不是单薄的、寡淡的白；是温润的，像上好的羊脂玉，里头含着光，在暗处也能自个儿明亮起来。兰，自然是喻它的品格了，带着山野的清气，幽谷的娴静，虽被供养在这瓷盆之中，却丝毫没有折损它的风致。光是念着这个名字，唇齿间便仿佛生出一种清冷的甜意来。

我的目光，便不由地先落在它的叶子上了。那叶子是极鲜活的绿，一丛丛，自浑圆的球茎里抽出来，是挺拔的剑形，又带着些许柔和的弯弧，并不显得咄咄逼人。它们簇拥着，像一群翠衣的侍女，恭敬地托举着当中那几茎纤纤的花穗。叶子是有些硬朗的，脉络分明，摸上去想必是光滑而微凉的；可这硬朗之中，又透着一股水灵灵的生意，仿佛能将周遭沉闷的空气都涤荡得清透起来。这绿，是冬日炉边的一个梦，梦里是初春解冻的溪流，是雨后湿润的苔痕。

再往上瞧，便是那花了。花茎是从叶子的怀抱里探出来的，细，却极有筋骨，在顶端处又分出几个小巧的枝桠，每一枝上都疏疏落落地缀着几个花苞。有的已经全然开放了，六片纤薄的花瓣儿微微向后卷着，中间藏着更娇嫩的喉管，真像一支支小型的喇叭，在无声地吹奏着幽寂的曲调。那花色，是乳白里透着极淡的绿意，像黎明时分，东方天际那一抹将明未明的光。有的还是紧紧裹着的苞，淡绿色的外衣抱着，尖儿上晕开一点羞怯的白，像少女抿着的唇，含着一段待诉未诉的心事。

我悄悄俯下身去，凑近了。那香气原是丝丝缕缕的，这一下，便蓦地清晰起来。它不是扑面而来的，而是像一丝极凉的、甜津津的泉水，静静地流入你的鼻腔，沁到你的心脾里去。这香气是有形状的，它仿佛织成了一张极薄极轻的网，将我温柔地笼罩其间；又仿佛是有颜色的，是那月华一般的淡白，将这书房一角，都染得空灵而静谧了。古人说兰芷清芬，大约便是这样的境界了，不与人争，只是自在而又固执地芬芳着。

这样看着，闻着，便不由得想起一些旧事，想起一些与这花一般素净的人。我想起古希腊那个关于水仙的故事，那个只爱自己水中倒影的少年，最终化成了水边的幽花。而那痴情的泉水精灵佛里姬娅，她的精魂不散，便化作了这香雪兰，永远地、纯洁地陪伴在侧。这传说里有一种悲哀的诗意，正配得上这花的清冷。我又想起中国古时的文人，他们总爱将香草美人并提，以喻品性的高洁。这香雪兰，不正是这样么？它不像牡丹，象征着富贵荣华；也不像桃李，喧闹着一派春光。它只是守着这一方小小的盆盎，在寂寂的冬日或是微寒的早春，静静地绿着，悄悄地香着，予人一份不期而遇的安宁。

它的别名叫“小苍兰”，这名字似乎更添了几分亲切，像是邻家女儿的小名，带着烟火人间的温润。可我私心里，还是更爱“香雪兰”三字。香是魂，雪是骨，兰是韵，三者合一，便成就了这一株完美的、鲜绿而清幽的生命。

夜渐渐深了，窗外是沉沉的暗。屋里的这一盆香雪兰，却在灯下愈发地精神起来。它的绿，是这满室昏黄里唯一醒着的色彩；它的香，是这万籁俱寂中唯一流动的音符。我静静地坐在它面前，什么都可以想，什么都可以不想，只觉得那一股清幽，仿佛正一丝丝地，渗到我繁杂的思绪里来，将那些无端的烦扰，都一一地抚平了。

词牌名•行香子

《鲜绿清幽香雪兰》

翠剑凝霜，玉管含芳。

乍回眸、月堕云廊。

冰绡剪雪，冷蕊浮光。

是案头影，风前韵，袖边凉。

仙姿原在，幽谷深藏。

抱清寒、自许孤裳。

不争春色，偏占书窗。

伴一灯青，一砚墨，一炉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