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小菜地及韭</p><p class="ql-block">我家大门外有一点空地,没有用来栽花植草,而是种起了菜。</p><p class="ql-block">一般年景的时候,在大田里种的南瓜、豆角吃不了,还要给亲戚朋友送一些,到了秋天,总要摘三两担老瓜晒在屋顶,留到冬天慢慢享用。若是天旱了,比如今年从麦子成熟时一直旱到农历七月十五,最耐旱的地都裂一指宽的缝,庄稼圪蔫蔫的连命都保不住了,还能给你结果长瓜?做梦吧。</p><p class="ql-block">但是,小菜地就真的圆了这个旱天梦。有离家近这个得天独厚的条件,没有雨,却有水,只要是不含洗涤剂之类成分的水,小菜地都欢迎,因而青青绿绿,一点不露旱象。韭菜割了一茬又一茬,蒸包子,捏饺子,烧韭合;西红柿开花后露出一个个小脸脸,慢慢的小脸脸长成了大脸脸,青脸脸长成了红脸脸,象是小闺女变成了大姑娘,红朴朴的一脸笑意招人喜欢;还有墨绿墨绿的黄瓜,指头粗细时样子婀娜多姿,只要得水,一天变一个样,长的那个快劲头简直能用眼睛量出来,等到尺把长了一条一条挂在架子上招人显眼、引得过路人交口称赞时,种它的人陡然生出一种由衷的喜悦和成就感。</p><p class="ql-block">小菜地除了供全家吃菜节省一笔不小的开支外,还让我们把蔬菜当成花卉来欣赏。最早开的是豆角花,有白的有紫的还有红的,接着有了西红柿和黄瓜花,黄亮亮的小星形,很可爱,每天早上引来许多蜜蜂,恋着那些小花嗡嗡地飞,舍不得离去。最可欣赏的当然还是果实了,小的有指头肚大的叫红宝石的西红柿;大的有紫色或白色的茄子;豆角结了一排排,好像商店货架上摆放的一溜淡绿色小刀;韭菜开白花结绿籽,趁花未谢,采下来做成韭花酱,虽是小菜一碟却别具风味。</p><p class="ql-block">好像记得西红柿和黄瓜们都是从外国引进来的,韭菜却是我们的“国粹”。咱用不着去考证它的历史,吃一吃品一品,就能知道。西红柿仅仅是酸酸的,酸过之后嘴里淡淡的,黄瓜嚼了是水水的,不放盐醋简直乏善可陈。韭菜无惊人之貌,微辣味重,食之韭香满口,品之韭味深远,给人留下久久的印象。再把眼光从小菜地移到更大的荒山野岭,你能不经意地找到一棵西红柿或黄瓜吗?绝对找不到!只有韭菜能在荒山野岭的荆棘丛中、高崖顶上找到,只要有薄薄的一点土,它就能活,而且可以世世代代宿根,祖祖辈辈繁衍,任凭怎么大旱,叶子干了根不会死,一旦有雨就蓬蓬勃勃。很像我们太行山人,土生土长,乡音不改,乡俗难易,而且有一股吃苦耐劳能忍能受不离不弃的倔强劲。称之为“国粹”,我看是当之无愧的。如果你春天到九女仙湖的山坡上走走,随随便便就能采到一大把山韭,要是到了萤火虫点灯笼的秋季,你就很容易发现山上有一丛丛的小白花,那就是山韭花,山韭菜和山韭花的味道比小菜地生长的更好,味道更浓更香,是珍品!想买,市场上根本没有。</p><p class="ql-block">据说,韭菜古称草钟乳,又名起阳草,在我国有三千多年的人工栽培历史。古人研究它有健胃、提神、温暖的作用,其叶、根捣汁可消炎止痛,还有治疗盗汗、尿频、噎隔、反胃、腹痛、鼻衄和一些妇女病等等。如果不是国粹,中医能和它结下了不解之缘?</p><p class="ql-block">我家小菜地的韭花采摘下来制成了新鲜的韭花酱。那天晚饭,妻子专门做是老瓜和小米“圪彻”的稠米羹饭,专门让韭花酱作陪,我就狠狠地吃了两碗。口角噙香,不经意翻开了《唐诗三百首》,哎,忽然看到我们的诗圣杜工部去拜访友人卫宾,分别二十载重上君子堂,在微弱的烛光下,鬓发苍苍的一对老友辨认了半天,访旧半为鬼惊呼热中肠啊!春雨在屋外下着,友人冒雨出去,一会儿手里捧着一把鲜嫩的韭菜回来了,儿女们把酒菜做好,两人就对饮起来,喝了一杯又一杯。酒和韭同时入肚,居然在诗人腹中酿出一首五言古诗《赠卫八处士》。“夜雨剪春韭,新炊间黄粱。主称会面难,一举累十觞。十觞亦不醉,感子故意长”。品味些句子的时候,屋外好像响起了淅淅沥沥的秋雨声,我在韭香、饭香和书香中酣然入梦,不知东方之既白。</p><p class="ql-block">2009.9.14.</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