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夜雨十年灯

海子了（吴钧）

我想象的同学聚会就是几个人最好，用不着想着全年级所有同学的情感和忆旧，那些人太多也太复杂了，经过40多年的风霜雨雪和坎坷磨砺，人心向背早已呈现出斑驳残缺凹凸不平的景象，很难在能唱出“同一首歌”了。于是小范围的聚会吃吃喝喝是最好不过了。
这样的相聚早就应验了那句“该聚的一直想聚，不该聚的就是勉强坐在一起也难免尴尬和局促不安。”这样的聚会除去了虚假的应酬和搪塞，直截了当，彼此都心心相印，心知肚明，在一起喝茶叙旧，把盏论往事，点滴入心，说者侃侃而谈，听者心领神会，真有相逢意气为君饮的惬意和舒适。
我们聊聊各自的开心和不快，都是知根知底的发小，远比那些号称同学走在路上却不相认的同学在一起要强无数倍，那些形同陌路虚与委蛇的所谓同学早就失去再聚会的意义了。辛辛苦苦地汇聚一堂，很多连名字都叫不上来的啪提，是虚幻的宴席，吃过就忘却的流水席和“预制菜”，能回避就回避最好。
我们在意的是生活的细致入微的点点滴滴。像生活里的餐饮，睡眠的质量，身体疾病的发现与治疗，还有更多的细心呵护与关照都在相互的微信上出现。我所知道我的一位老同学会全力以赴为她相亲的同学完成治疗和确诊，如春风化雨一般温馨，解除老同学的医患之虑，堪称楷模。这样的同学才能彰显同窗真情实意厚重与敦实。
人到老年，我们开始享受一生辛苦劳作，惟有此时最惬意最开心的红利，像我知道一位女同学，喜欢上摄影，不辞辛苦潜心专研摄影的技术，竟然能拍出许多精美的风景照片，不亚于专业摄影师的水平。关键是她的心态还是那么年轻，充满对美的探索的精神气，成为我所敬重的同学。
我的另外一位同学，忙于家务，含饴弄孙，将自己的两个外孙都培养十分优秀，就是她也不闲着，唱歌、写字，参加社会公益活动，几乎每一项事情都演绎得十分精彩，这样的老年生活让我眼红不已，是我学习的榜样。
中年人最在意自己身体的健康状况，也不过是一串数字，譬如心率、体脂率……其中最关注的，还是体重。其实我们依赖我们密切相关的微信第一时间传递着我们的呵护和温暖，这才是同学情义的真谛。
我自己也有个问题——睡眠差。每天很晚才入睡，睡着后一直做梦，脑子停不下来，天天都在上演各种各样的电影剧情。有时候自己是主角，有时候自己是观众。恼人之处是，大脑似乎总在努力把破碎的梦境拼凑起来，即使在梦境中，也在努力地运转。半梦半醒的自己，睡不踏实，影响身体健康及精神。当我将这样情况与老同学和盘托出时，这位热情的女同学告诉我睡眠的秘诀，静心，睡前不看手机，杜绝外界纷扰的信息进入眼帘，上床数数，从一到一百，几回合就睡着了。其后我的睡眠状况立马好转，这也是老同学指点的结果。
有时候夜深人静时，我也会怀想50年前的同学，细细数着一些早逝远离我们的发小和挚爱的数字，想着他们的话语音调和笑容的温婉，在第一次聚会的花名册上一行行地翻看那些熟悉又陌生的名字，看看那些没改的昵称和绰号，那些熟悉的面容，缠绵的怀绕着我，不说话，就像我们还在书桌边挤来挤去的淘气，像调戏女孩的小动作，惹得女同学愤怒责骂才安稳些。

不见的老同学，我知道，在屏幕的那一端，大家都在各自的生活里奔忙着、努力着、也幸福着。那一刻，我突然领悟到，有些关系，其价值并不在于持续的喧嚣，而在于它曾经发生，并在我们生命里刻下了无法磨灭的印记。现在的这份寂静，并非一种失去，而是一种完成吧。
就像这些同学群，像一列列青春的列车，我们曾在同一站上车，共同度过了一段充满欢声笑语的旅程，沿途风光正好，我们无话不谈。后来，站点到了，我们各自提着行李，奔赴不同的方向。这列车本身没有消失，它停在那里，安静地见证过那段岁月，而我们也不必强行让列车继续空跑，重要的是，我们都已身在远方。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我们不必为这片寂静感到悲伤。曾经有过，这就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