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心而动

青莲

午后的阳光，恰好的很。它从窗子外头斜斜地探进来，不是那种蛮横的、白晃晃的光，而是温暾暾的，带着些许分量，像一块摊开了的、柔韧的蜜糖，静静地铺在木地板上。我的半幅身子便浸在这蜜糖里，连心里头也觉着是满满当当的、无比的美好与温暖了。

不知何时起的音乐，像一条看不见的河，在空气里悄悄地流淌。我的那颗心，便仿佛成了这河底的一枚圆润的卵石，任凭那粼粼的音符——叮叮咚咚的，或是悠悠缓缓的——从上边滑过去。它被洗刷着，浸润着，非但没有跟着那节奏狂乱地搏动，反倒生出一种异常的宁静来。这真是一种奇妙的滋养，好的音乐，大约便是这样的，它不惊扰你，只是将你轻轻地托起来，让你浮在它温凉的水面上。

我阖上眼，便看见一个自己，正在一片无垠的、金色的光河里跳着舞。没有章法，也没有观众，只是随心所欲地摆动着。手臂的起落，腰肢的扭转，全是那音乐的延长，是它看得见的模样。我与我，音乐与舞蹈，在这一刻竟分不清彼此，浑然地融成了一体。这光景，是何等的自在！

于是忽然觉得，生活竟是这样的美好。这一杯清茶的微苦与回甘，这一卷在握的、泛着墨香的书，这一段又一段流不尽的音乐，这满室的阳光，这温暖的、只属于我的小小房间——这一切，竟像一份过分的厚礼，让我心里头感到一种特别的、满溢出来的幸福。这幸福沉甸甸的，它的名字，想来便是“知足”了。

也就在这时，一些词藻便从这满溢的幸福里，自然而然地涌动出来。是美好，是勇敢，是勇气。

勇敢，是什么呢？我想，它大约不是要去征服什么遥远的高山，而是敢于坦然地面对这平实的当下，不回避过往的烟云，也不畏惧将来的渺茫。它更是，不将自己的脚步与思想，交给他人的口舌与定义去束缚。旁人说的康庄大道，未必就是我的阳关；旁人嗤笑的独木小桥，或许正能通到我的桃花源。

这么一想，勇敢便愈发地明白了。它原来就是真实，就是纯粹。是那份至诚至真的心肠，不肯敷衍自己，不肯委屈自己。是终于肯倾听，并终于肯顺从自己胸膛里那颗心——它要如何跳动，我便如何生活。

这午后的光，渐渐变得软了，淡了，像一声满足的叹息。而我，仍坐在这里，心里是满满的，随着那最后的音符，轻轻地，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