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飘着松针香

相忘江湖

<p class="ql-block">那一年,我还在第二故乡工作,一次体能训练里摔伤了小腿,转诊到县医院时,遇见了给我拆纱布的她——白大褂袖口卷到小臂,指尖带着消毒水的凉,却把绷带缠得又轻又稳。起初只是复诊时的三言两语,她说“注意些,别老用伤腿发力”,我故意逗她“那以后跑步得你陪着监督”;后来常在医院旁的捞面摊撞见,我总多买一个茶叶蛋一碗呼拉汤,提前占好外围边上的座桌,一来二去的默契里,连空气都添了几分甜。终于在那个周末,我攥着两张老君山的门票递过去,她咬着吸管笑:“那你可得扶着我,我爬山没你快。”</p><p class="ql-block"> 在山下时鸟语花香,春风和煦。到了中段时,渐渐凉了,山风裹着春寒,越往上走越烈。到药王庙时,香炉里的香灰还带着余温,烟气绕着供桌飘,她却往我身后缩了缩——“总觉得这儿静得慌”。我没多说,只把她的背包往自己肩上挪了挪,“走,咱不歇,山顶的云海等着呢”。可再往上,风更凶了,刮得人睁不开眼,远处的云团压得低,连阳光都只剩朦胧的光斑,前后山道空无一人,我下意识牵住她的手,她的指尖冰凉,却牢牢回握过来,那一刻,好像山间所有的冷,都被这相扣的掌心捂化了些。</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直到撞见那两块石——“天外飞石”四个字刻在立石上,卧石平得像张床,松影落在石面上,倒成了天然的遮蔽。我们刚坐下,她就打了个寒颤,我赶紧把外套脱下来裹在她身上,领口还带着我的体温。“你也冷”,她扯着外套边角要递回来,我按住她的手:“我扛冻,你别着凉。”她却突然抬头看我,眼尾带着笑,声音轻得被风刮得发颤:“你真笨,笨得跟熊一样。”</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就这一句话,像火星落进了干草堆——我愣了两秒,突然看清她眼底藏着的笑意,那点之前还绷着的拘谨,瞬间被这声嗔怪撞得稀碎。她的耳尖红了,别过脸去看松树,我却忍不住凑过去,指尖碰了碰她的手背,她没躲,反而往我这边靠了靠。风还在刮,可石面上的两个人却越靠越近,她的发梢扫过我的手腕,我的掌心裹着她的手,没有轰轰烈烈的话,只有彼此的呼吸悄悄乱了节奏,连风里的寒意都变成了温吞的甜。原来有些心动从不是山崩地裂,是她睫毛颤的时候,是我指尖发烫的时候,是两个人的温度裹在一起,连冷风吹过都像在说“刚好”。</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等再起身时,她自然地挽住了我的胳膊,之前的“扶着我”变成了“你慢点儿,我跟得上”。风还没停,可我们的脚步却轻了,她指着远处的云喊“好像棉花糖”,我替她拢了拢被吹乱的头发;她走累了,我就蹲下来让她扶着我的肩,她的手轻轻按在我背上,带着暖暖的力。越靠近顶峰,阳光越亮,等终于站上观景台时,云海刚好漫过山尖,金光照在云海上,像撒了满地碎钻。她靠在我身边,声音里满是雀跃:“早知道这么美,刚才该早点上来。”我攥紧她的手,指腹蹭过她的掌心:“有你在,慢点儿也没关系。”</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那天的风直到傍晚才歇,我们踩着夕阳下山时,她的鞋磨破了脚,我干脆把她的背包和鞋子都拎在手里,背着她走了最后一段石阶。她趴在我背上,声音贴着我的耳朵:“以后还来吗?”我低头看了看她垂在我胸前的手,笑着往山上指:“下次来,咱们从山底就手牵手,不慌不忙地走。”风里飘着松针的香,她的呼吸落在我颈间,暖得像刚晒过太阳的棉花,原来最好的爬山,从不是追着顶峰跑,是有人陪着你,把冷风吹成甜,把路走成“我们”。</p><p class="ql-block">回忆,如同梦境。什么年龄就什么心情。如果在古稀之龄,爬山或许就成了“慢慢走,扶着走,看云看树”的从容,没了那份“干柴烈火”的冲动,却多了岁月沉淀的安稳。可正因为是25岁,是心里藏不住热的年纪,才会被一句嗔怪点燃情绪,才会在冷风里攥紧对方的手就觉得踏实——这种带着点“莽撞”的心动,才是年轻时爬山最珍贵的风景啊!</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没有刻意的“山崩地裂”,也没有预算的“开花结果”,却把“满心欢喜”藏在了每一步里,这样的甜,两悦相宜,才更像真真切切的生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