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金秋十月,重游阔别四十载的重庆朝天门,感受江风吹拂,眺望江水奔流,追寻青年时期的遗梦,重拾光阴的记忆。</p><p class="ql-block"> 从小什字进入现代气息的“莱福士”大厦,下三层电梯,穿过繁华的商业场,出门便来到朝天门广场。四十年的光阴,原想象就藏在这码头的石缝与河滩的卵石里,可走近一看,记忆里的码头石与河滩都不见了,光阴留不住啊,一丝一缕地都被江水帶走了,留下的却是我怀旧的思绪和闲愁。江风依然,带着一股水气迎面扑来,既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今年很特别,已是金秋十月,两江还是汛期,水位高涨,热浪袭人。嘉陵江一改以往的清碧沉静,而是一江浑水,波浪翻滚;长江反则水黄带白,平静一些。两江水在这里交织,相互纠缠,相互拖拽,融成一片赭黄色莽莽苍苍的洪流,浩浩荡荡向东奔去。回头望,高耸入云端的“莱福士”大楼,身上流动变幻着彩色的光带,犹如一巨大的五彩斑斓的画屏遮挡了半边天日。广场上游人笑语、小贩叫卖声、广场音乐、轮船鸣笛,这些相互交织,汇成一片宏大的、没有间隙的声浪,将这广场填的满满当当。看惯了曾经的原始繁忙,而今转变成现代气息的繁荣,一下子令人有些不适应。</p> <p class="ql-block"> 45年前,我到过朝天门,站在码头最高处,江风吹拂着我年轻的而单薄的身体和粗布的衣衫,满怀的梦想随江水起伏,渴望着奔向敞亮的远方。在我的记忆里,朝天门犹如一幅用粗犷的笔墨挥就的写意画,古老而沧桑,一圈一圈的石梯围成的码头,像老者脸上的皱纹。水位没有这么高,右边的长江滩坝很宽,大大小小灰色的鹅卵石,在阳光的照射下,还有闪闪的光点。嘉陵江水清如碧,波斓不惊;长江水浑黄而急,波浪滚滚,江上船来船往,古老陈旧的货船客船,汽笛声声,冒着黑烟拖着一排翻滚的白浪往来穿梭。不时还有一队队纤夫,他们背着纤索,在卵石滩上艰难的前行。码头的石梯上,江岸滩坝上很多挑夫背夫,他们挥汗如雨,负重上下码头和趸船上。来来往往的人们,背包挎袋挑筐,脸上混杂着离别的愁绪和奔向都市的兴奋,空气中弥漫着江水的腥气和汗味,火热的场面让我这个从山沟里出来的穷学生,既感骄傲,又有些迷茫。那是一种原始的、生机勃勃的,甚至有些粗野落后的场景,但却真实朴素地灼人,这就是那时生活的本来面目。</p> <p class="ql-block"> 望着东去的江水,思绪万千,过去的记忆浮上心头:上世纪70年代末在重庆三年的学习期间,就去了朝天门一次。不是因为没时间和学习紧张,而是舍不得花那一角六分钱的公交车费。一角六分钱那时可吃两碗重庆小面,对我这样农村出来的学生,怎么也舍不得。</p><p class="ql-block"> 但终是去了一次朝天门,那是我人生最难以忘怀的一次、也是至今心存感激和感恩的一次。1979年腊月30除夕。当年我们专业有5个农村的同学没有回家过年,我们的林老师邀请我们在他家过除夕包饺子。林老师夫妻是天津人,面食作的很好。那时满身土气的我们,有点受宠若惊而怯生生的,林老师不容分说,把我们拽去他家,慈祥的师母文老师系着围裙一边擦着手,笑眯眯地给我们开门,屋里弥漫着一种我从未闻过的、混合着肉陷和面粉温暖的香气,那是我平生第一次见识北方饺子。</p><p class="ql-block"> 林老师两口娴熟地揉面团,擀面皮,包的饺子胖嘟嘟的,如一个个金元宝。一顿猪肉白菜饺子,让我们几个同学既有家的感觉,又有新年的兴奋。那顿除夕团年饭,还吃了什么,现在记不起了,唯独那饺子的滋味,那白菜猪肉陷的鲜香,那香醋调料的酸甜,以及饺子下肚,从胃里升腾起来的、足以抵御整个寒冷的饱足,却记忆的那么清晰,仿佛就在昨天。那是我一生都是难以忘怀的师恩师情。</p><p class="ql-block"> 饭后,我们几个同学兴奋无比,林老师建议我们可以去看看朝天门。于是我们赶公交电车到了朝天门。第一次到朝天门,看到大江,看到轮船兴奋不已,我们从码头下到河坝,踩着沙滩,甩着卵石,追着轮船,任由江风吹拂,欢声笑语,那种快乐真是纯真地如花儿开放。那一刻忽然觉这大江水流是那么清澈、那么柔和;两岸的山峦是那么苍翠、那么安静,这若大的重庆,高低起伏的山城是那么雄伟壮观,仿佛有了我一隅的立足之地。那顿饺子和这江水、江风,这圆溜溜的鹅卵石便是我那个春节的全部,也是无比丰盛的新年了。</p><p class="ql-block"> 我毕业参加工作后,因工作需要,林老师一家调去他家乡天津了,当年的同学也工作在全国各地,无从联系。其实林老师不光是邀我们过新年,还特别关心爱护学生,常到学生宿舍探访,解决同学生活学习方面的难题,很受同学们的敬重。我工作后曾去学校,但一直没有联系上他。这事至今还是留在心中的遗憾。今天望着江水,心中充满无限思念:“师泽若水,润物无声。一朝沐杏雨,一生念师恩”!</p> <p class="ql-block"> 一声响亮的汽笛声打断了我的思绪,那是一艘豪华邮轮开过来。40多年的光阴,祖国建设一日千里。如今的重庆城高楼林立,万象更新,现代化气息扑面而来,已找不到过去的影子,记得那时朝天门处最豪华高大上的“重庆饭店”如今都成了老旧危房,像一个衣衫褴褛的弃儿,可怜巴巴的卡在高楼大厦的缝隙中。</p> <p class="ql-block"> 今天的朝天门,气派豪华,周围的大理石城墙、石垛取代了过去一圈圈的普通石条梯步。新建的城门,古风古韵,拱形城门洞高大宽阔,如北京故宫皇门;“古渝雄关"字碑威震两江,成了重庆的地标建筑之一;最下一层瓮城门额上“朝天门”三个金色大字格外清晰耀眼,极具古朴厚重的历史感;宽阔的广场,可见人影光洁的石板地面,取代了以前凸凹不平的泥质地面和土坡。广场上游人如织,人们操着不同口音,衣着亮丽,高举手机,打卡拍照。江面上的观光游船、豪华的长江邮轮,不断从眼前驶过。一切看上去是那么繁华,是那么光彩靓丽。</p> <p class="ql-block"> 四十年的岁月,在历史的长河里不过是沧海一粟,但在我的记忆里,是那么悠远绵长,岁月改变了一座城,改变了一座码头,也改变了我。那时的我只不过是一个农民学生,满心装的是如何学习毕业,如何顺利渡过三年的艰辛学习,走上工作岗位,唯此而已。朝天门于我只是一个我心目中的起点,而今天我又回到朝天门,内心百感交集,起点也是终点,几十年的生活历程,不知是欣慰,还是怅然。40年前的青年学生,今天已是白发老人,40年前的师恩,如今只有站在这里,愿东去的江水带去我的祝福和感恩!</p> <p class="ql-block"> 我从朝天门嘉陵江和长江两边的廊道分别走了一段,试图在某个拐角和转弯处能寻一丝往日的痕迹,能够感受到一丝以往的声响。可一切都是现代化的气息,连江风都是热乎乎的,过去的洪崖洞,从悬崖上的破旧的吊脚楼变成了今日充满魔幻的网红旅游打卡点,昔日那些通往江边的石梯己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层层叠叠的楼房栈桥,千斯门、东水门都架上了现代豪华的公铁双层大桥,寻不见过去的一点影子。</p> <p class="ql-block"> 入夜的朝天门更是万家灯火,流光溢彩。两江倒映着城市的高楼和灯火,往来的观光游轮如金光万道的游龙,在银河中游戈奔腾。两岸灯火鳞次栉比,仿若天上的街市。</p><p class="ql-block"> 朝天门依然叫朝天门,但已不是过去的模样,过去的朝天门像一位俊俏的乡土少女,美在自然,美在朴素,美在清新。而今的朝天门却成了一位浓装艳丽的贵妇,少了点清纯和朴素,但华彩靓丽,贵气十足。江水依旧是江水,它依旧在朝天门脚下不分昼夜地奔流着,它带走光阴,改变了朝天门的容颜,也改变了我的容颜。我这次重游,如果说是一次重拾记忆,不如说是一场与江水的约会和与时间的对话。我来了,朝天门却陌生了,光阴溜走,闲愁空留,可江水不语,依旧奔流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