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开裆裤是七十年代之前,给尚不能控制正常排泄和不会脱裤子的孩子设计的裤子。裆部无摭挡,穿者感觉有大小便了,直接蹲下,大小便排出时不会弄脏裤子。</p><p class="ql-block"> 我在家排行最小,男孩排三。我们家对门姓李,他们家的第三个男孩与我同岁,也是老幺。于是我们的小名就都是自家的姓后面加个三。这是外人对我俩的称呼,自家人就干脆叫我俩“老三”。</p><p class="ql-block"> 由于两家住对门,远亲不如近邻,我们两家就如一家人一样。一家吃好的,两家品滋味。一家遇难事,两家都犯愁。由于我们俩又同龄,连出生时间都没差上一个月,所以我们就有了几乎一样的童年。两位母亲会同时抱着我们坐在自家的大门石上给我们喂奶;一起抱着我们去看电影;抱着我们到对方的家里唠嗑;唠嗑时就让我们在一铺炕上爬!</p><p class="ql-block"> 能走路了,就穿着几乎一样的开裆裤在一起玩。慢慢的就有了记忆,有了各自不同的人生,但在一铺炕上爬过的开裆裤交情,却是时间无法磨灭的。</p><p class="ql-block"> 我的开裆裤之交四十九岁就离开了这个世界,原因出在酒上,按邻居们的说法就是他自己把自己喝死了!</p><p class="ql-block"> 说起他的喝酒历史,那要从他爹开始说。按他老家那里的习俗,他管父亲叫爹。他爹每晚都要喝酒,喝酒时用的是一套透明的薄玻璃制成的酒具:一个大肚小口的酒壶,可以放热水里烫而不炸裂;一个只装一口酒的小酒盅,我们叫它牛眼盅。喝酒是要配下酒菜的,他爹的下酒菜一般就是一碟油炸花生米。在那个时候,这油炸花生米就已经是好菜了。又脆又香的花生米,对于一个不太懂事的孩子,其诱惑力是难以抗拒的。还有那酒,虽然没喝过,但看自己的爹每次都喝的美滋滋幸福无比的样子,肯定也是好东西,也许比油炸花生米还香呢。这是后来我与他探讨酒的危害时,他掏出来的心里话。</p><p class="ql-block"> 由于这两大诱惑力,每当他爹喝酒时,他就会从他爹的酒桌前跑来跑去。当爹的自然明白老儿子的小心思,每当此时,就会把他喊过去:“老儿子,过来,张嘴!”他就赶紧跑过去,张大了嘴巴,他爹就会往他那张大的嘴巴里扔一个花生米。他就嚼着花生米跑来找我玩。后来,他就变成嘴里嚼着花生米,眼睛盯着酒壶看,于是他爹就又增加了一个投喂项目:端着牛眼盅让他抿一口!我们俩几乎形影不离,就常常看到这个场面:他爹一喊“老儿子!”他就不等后面的话说完,已张着嘴跑过去,爬上炕沿,跪在饭桌旁,张着嘴等着。他爹先是往他的嘴里扔一粒花生米,等他嚼完了,又端着牛眼盅递过来,他就把嘴伸过去,下嘴唇使劲往前兜着,在酒盅里抿一下,然后就迅速跳下来,边跑边用手在嘴边扇风,发出“哇啊!哇啊!”的声音。</p><p class="ql-block"> 再大一点了,我记得他会偷喝他爹的酒。有一次我们俩一起在大院里玩“击石碑”。就是在河套边拣选薄厚均匀且平整的片石,玩的时候两个人先“定岗锤”,输的把自己拣的片石立在地上,赢的到一定远处划一直线,然后站在直线处用自己的片石去投掷对方立着的片石,中者为赢方,拥有继续投掷权一次。中且击碎者拥有两次继续投掷权!有一次,我俩正玩的不亦乐乎,他突然说要回家一趟。没人跟我玩了,我也就跟着他跑。就见他回到家里,先爬上春凳子,再爬上立柜,然后拿起他爹的酒壶,摘下上面盖着的牛眼盅,倒了一盅,一扬脖喝了下去,下来后冲我一摆手,我们就又出去继续玩“击石碑”了。那时候他经常这样,我们都没有意识到这是他已经有了酒瘾的表现。还是后来他妻子因他喝酒要与他离婚,我做为“说和人”与他分析酒害时想明白的!</p><p class="ql-block"> 其实那个时候他就养成了酒瘾。正玩的高兴,他突然跑回家偷他爹的酒喝,就是犯了酒瘾,而这酒瘾与玩兴同时控制着他,最后是酒瘾战胜了玩兴,跑回家偷口酒解了酒瘾再满足玩兴!</p><p class="ql-block"> 再后来就是我俩都接了各自父亲的班参加工作,各自娶妻成家。而他的酒瘾也越来越重,连着闹了几次险情。</p><p class="ql-block"> 由于他的酒瘾太重,酒后既影响工作又影响家庭,在他妻子的恳求下,从工长到工友都加入了监督员的行列。这种严控使他将近三个月的时间里,滴酒未沾。对于一个半月不喝酒,身上的血还能醉晕蚊子的人(这是我在与他谈心时对他喝酒状态的比喻),这比杀了他还难受(这是他与我掏心时的原话)。于是他想出了一个非常措施来应对严控。他去买了瓶矿泉水,让老板把水倒掉,给他换上酒,然后带着这瓶假矿泉水上班。就这样,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大明大摆的把酒喝了。一瓶“矿泉水”一口㨄了下去,量大又急,他又不想让领导和工友发现他新发明的喝酒办法,就在又醉又困的情况下躲进了高压配电柜。配电柜高不足一米五,宽不到一米,厚也就半米,里面是整个工区掌形面上所用高压电的总源头的闸刀开关,只要碰上了,不变成灰,也变成炭。柜门是要求加锁的,只是它的位置偏僻,又都知道它的危险,没有需要不会有人靠近,也就没加锁,只用铁丝绕了一下。他竟然在里面睡了一下午的觉。下班时工长发现他没上班车,才开始找。工友们的喊叫,把他从美梦中叫醒,踉踉跄跄从里面走出来,浑身上下被石粉弄得象一个白鬼,把工友们吓了个半死。事后大家怎么都想不明白,他是怎么一点事都没发生地在里面睡了一下午觉的!</p><p class="ql-block"> 由于他有了这样的前科,矿泉水也不允许带了,只允许喝工区烧的开水。管控措施的越加严厉,他对付这些措施的手段就越加高明。配电柜里睡觉后不到一个月,他又想出了办法。一天下午三点左右,他找工长请假说肚子疼,要骑自行车下山买药。看他疼的额头都冒汗了,工长就相信了,给了假。他就骑着公用自行车下山到了一家小卖部,要买一斤散装白酒。老板娘问他用什么装,他说不带走,就在这儿喝。“那也得有个家伙装呀,总不能用我这提溜直接喝吧?”“你把你家的水舀子借我用一下,把酒倒在里面,我一口就㨄下去了!”老板娘无奈,只好把酒装在水舀子里递给他。他可是真讲信誉,接过水舀子一扬脖,没缓气把一斤白酒倒进了肚子里,看的老板娘眼睛都直了!</p><p class="ql-block"> 心满意足后就骑着自行车回工区,大上坡,本来喝的就急,在自行车上这么一逛荡,酒劲就上来了,一头就摔倒在了路边。三折腾两折腾就掉进路旁的水洼里了。当时是冬天,他靠体温将冰层融化,成功把自己塞进了水里。好在口鼻等都在冰层上。等工长找到他时,已被冻在冰里,还酣声如雷地睡着。工长事后心有余悸地告诉我,幸亏他觉得不对劲,时间太长,就下来找,否则冻死了,我给的假,就算不追究我的责任,这心里得多愧疚!</p><p class="ql-block"> 妻子实在无法与他过了,提出离婚。他没辙了,爹妈都不在了,哥哥们早就宣布不管了,只有我这个开裆裤之交还可说说心里话。他跑来找我。当时我已经考到另外一个单位十多年了。我带他上了我常爬的那座山,与他一起坐在那块大方石上面。我首先让他保证,既然来找我,就是心里有我,那就得说心里话,并保证听我的,否则我不出面帮你说和!他点头,并真心实意地掏了心:“是我爹害的我,打穿开裆裤时就让我抿一口抿一口的,我才恋上酒,我不是不知道酒的危害,可一上来那股劲,浑身难受,不喝点还不如死了,你说我怎么办?”“现在想来,咱小时候一起玩,你动不动就跑回家偷你爹酒喝,其实那时候你已经染上酒瘾了!”他点头!“既然什么都知道,那这么办吧,我出钱,给你特制一个限酒椅子,类似公安机关的审讯椅,你感觉自己上劲了,但还清醒时,先把自己锁进去,把钥匙放媳妇手里,你看行不?”他又点头。</p><p class="ql-block"> 这特制限酒椅他还真用了,也实用。有时候是他自己将自己锁进去,有时候是他妻子将他推进去锁起来。这样控酒有三年左右,他妻子对他的看管渐渐的松懈了下来,有一次她母亲病了,就带着女儿回家照顾母亲,留他一个人在家,他要上班!。</p><p class="ql-block"> 三天后他妻子带着女儿回来时,发现他躺在沙发上,屋里酒气薰天,三个白酒瓶子东倒西歪,就知道又喝酒了。想推醒他,才发现已经僵硬了!就这样,我的开裆裤之交结束了他用酒浸泡的一生!</p><p class="ql-block">作者:沈阳铁路公安局大连公安处 退休民警程晓铎 19264180725</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