檐角的风

安然

檐角的风总比别处软些。它裹着巷口老槐树的絮，漫过青石板上的苔，轻轻巧巧就钻进半开的木窗，把案头那页没写完的信，吹得边角微微卷翘。

我总爱在这样的午后静坐。窗台上的瓷瓶插着两枝新采的茉莉，雪色的瓣儿还凝着晨露，风一吹，便有淡香漫上来，像谁在耳边说悄悄话。远处传来卖花人的吆喝，声音被风揉碎了，忽近忽远，混着墙根下蟋蟀的低吟，倒比任何琴音都更显清宁。

偶尔会有雨来。不是倾盆的急雨，是绵绵的，像扯不断的银丝，斜斜地织在天空。瓦檐上的雨滴顺着沟洫往下淌，滴在青石板上，“嘀嗒、嘀嗒”，敲出单调却安心的节奏。这时便把窗全推开，看雨丝落在对面的灰墙上，晕出一片浅浅的湿痕，像宣纸上未干的墨。檐下的燕子早躲进了巢，只探出小脑袋，好奇地望着这场温柔的雨。

待雨停时，暮色也该来了。西天染着橘红的霞，把檐角的飞翘映得暖融融的。风里多了些泥土的腥气，混着茉莉的残香，竟有种说不出的妥帖。我会把那页被风吹卷的信重新展平，蘸一点研好的墨，在末尾添一句：“今日檐角风软，雨也温柔，想来你那边，亦是好天气。”

暮色渐浓时，巷子里的灯次第亮起，昏黄的光透过窗棂，在纸上投下细碎的影。檐角的风还在轻轻吹着，像在守着一屋的静，也守着一段慢慢流淌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