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时间刷手机酷似吸鸦片

彭院宝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屏幕鸦片考</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当夜幕低垂,万籁俱寂,无数幽微的蓝光却仍在黑暗中闪烁——那是蜷缩于床榻的“数字瘾者”,正以慵懒的姿态,指尖在方寸屏幕间无尽滑动。此情此景,常引人发出沉痛喟叹:这岂非现代鸦片,正无声荼毒着从垂髫稚子到白发老者的灵魂?然而,将刷手机与吸鸦片简单类比,虽具警世之效,却可能遮蔽了这场精神危机更为诡谲的现代性本质。它并非历史毒物的简单复刻,而是一种更深层、更普遍,且被精密编织于日常生活中的“软性统治”,一种甜蜜的“内爆式”精神塌陷。</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所谓“形似”,在于二者共享着某种令人沉沦的神经机制与逃避现实的消极姿态。鸦片以其活性成分吗啡,强效劫持大脑奖赏回路,营造极乐幻境;而短视频、社交媒体的无限推送,则通过精准的“可变奖励”模式——每一次刷新都是未知惊喜的潘多拉魔盒——持续刺激多巴胺分泌,构建起难以抗拒的行为依赖。清代烟馆中,瘾者吞云吐雾,暂忘尘世烦忧;今之卧床“刷客”,亦在碎片化信息与虚拟互动中,觅得片刻抽离。它们都如波德里亚所警示的,成为一种对现实的“过度消费”,最终导致主体在符号的狂欢中迷失。</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然若仅止步于此“形似”,则未免小觑了当下困境的独特性与严峻性。数字沉迷之毒,更在于其“神异”之处——它并非作为生活的异己面出现,而是以“赋能”、“连接”、“娱乐”的华丽袍服,无缝嵌入个体生存的每一道缝隙,成为一种被欣然接纳的“活法”。这种成瘾被高度“正常化”了。它不似鸦片,其危害昭然若揭,为法律与道德所明禁;屏幕依赖反被冠以“休闲”、“放松”、“获取资讯”乃至“社交”的美名,其危害如温火煮蛙,悄然侵蚀着时间的完整性、思考的深度以及现实人际的温度。此即韩炳哲所言的“倦怠社会”症候——个体在过度自我关注的“积极”中,反而陷入了更深沉的疲惫与孤独。</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更堪忧者,是这场危机无远弗届的渗透力与对代际的全面侵蚀。昔日鸦片之害,尚有地域、阶层之限;今日屏幕之祸,则如空气般弥漫,跨越年龄鸿沟。老者沉迷于家族群真假莫辨的养生秘闻,在算法编织的“信息茧房”中乐不思蜀;中年人在工作与生活的夹缝里,以刷屏为廉价喘息,却陷入更深的精力耗竭;青少年乃至幼童,则从呱呱坠地便浸润于电子保姆的荧光之中,其感知世界的方式、注意力的锚定能力,正在被重新塑造,乃至如尼尔·波兹曼所忧,面临“童年的消逝”。此乃一种结构性的精神生态危机,非个人意志力所能全御。</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那么,何以解此“屏幕之困”?重申“形似鸦片”的古老警示固然必要,但若仅诉诸道德谴责或简单断网,无异于杯水车薪。根本之道,在于唤醒一种集体的、清醒的“认知自觉”与“人文重建”。我们需深刻洞见,这场“舒适”背后的规训本质,如福柯揭示的权力微观物理学,它通过安排我们的时间、塑造我们的快感,实现了更高效的生命治理。于个体,当有勇气践行“数字节食”,重拾被屏幕挤占的“无聊”时光,在深度阅读、自然漫步、面对面交谈中,收复心灵的主权。于社会,则亟需推动广泛的“媒介素养”教育,培养公民尤其是青少年对数字内容的批判性解读与创造性使用能力,而非被动饲喂。更需共同营造鼓励线下真实联结、丰富多元生活的文化氛围,以坚实的现实意义感,对抗虚拟世界的浮华引力。</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当指尖的滑动取代了书页的摩挲,当表情包的狂欢淹没了深谈的静谧,我们失去的不仅是时间,更是使人之为人的那种深度、专注与真实联结的能力。这部掌中万物简史,不应沦为一部人类注意力的沦丧史。是时候,从那魅惑的荧光中抬起头来,在清醒的自觉与积极的重建中,夺回我们被悄悄征用的生命主权,让精神的穹顶不再沉降于一方小小的屏幕,而在广阔的真实世界中,重新找到坚实地基与璀璨星空。</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