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上世纪八十年代是诗歌文学繁盛的时代,天才诗人叠出,其中最有名者当属海子与顾城。两人的诗歌广为流传,两人的人生一地鸡毛,结局是:海子惨烈卧轨自杀,顾城斧劈妻子后一根绳索把自己挂在了树上。</p><p class="ql-block">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是海子的名句,因诗歌知道了海子,由海子知道了“德令哈”——一个地处青海西北的偏远小城。</p><p class="ql-block"> 海子真名查海生,出身安徽农村,15岁考入北大法律系,毕业后执教中国政法大学,说是天之骄子,当不为过。但他是个天才诗人,25年的短暂人生中,创作了200余万字脍炙人口的诗歌。德令哈,一个寂寂无名的荒凉戈壁小城,就是因为他的到来成为了“诗与远方”。</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诗人特质的海子,精神世界极其纯净,理想生活与现实世界的反差造成他性格偏执而敏感极端。他愤世嫉俗,多愁善感,与世俗生活难以兼容。</p><p class="ql-block"> 一九八八年,心情落寞的海子去了西藏,火车在深夜里哐当前行,像一把孤独的匕首,划破青藏高原边缘的沉沉夜幕。当它在德令哈站短暂停靠时,窗外是风雨交加,是戈壁滩上无边的荒凉;窗内,是一个诗人被命运驱赶的、几乎要碎裂的灵魂。那一夜,他的眼里什么也没看见,除了自身的、巨大的悲伤。</p><p class="ql-block"> “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夜色笼罩。 </p><p class="ql-block"> 姐姐,今夜我只有戈壁,草原尽头,</p><p class="ql-block"> 我两手空空。</p><p class="ql-block"> 悲痛时握不住一颗泪滴。</p><p class="ql-block"> 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这是雨水中 </p><p class="ql-block"> 一座荒凉的城。</p><p class="ql-block"> 今夜,这是唯一的,最后的,抒情</p><p class="ql-block"> 这是唯一的,最后的,草原。</p><p class="ql-block"> 今夜我只有美丽的戈壁空空</p><p class="ql-block"> 姐姐,今夜我不关心人类,</p><p class="ql-block"> 我只想你。</p><p class="ql-block"> 这就是诗人笔下著名的《日记》</p><p class="ql-block"> 站台清冷,灯光被雨丝切割得支离破碎,广袤的戈壁在黑暗里沉默地呼吸,吸纳了一个年轻人全部的悲恸。那里的风,想必是干烈的,带着祁连山雪线的寒意与戈壁砾石的粗粝。那里的夜,想必是沉重的,能压弯一个旅人全部的期冀。八个月后海子在山海关卧轨自杀,结束了自己年仅25岁的生命。</p> <p class="ql-block"> 于是,一座偏远荒凉的小城因一个人的一滴泪,而被永远的浸染,重塑。</p><p class="ql-block"> 德令哈,非常年轻,到今年建市仅37年,人口仅8万人。然而海子去世也已36年。</p><p class="ql-block"> 德令哈,不再是一个地理坐标,一个拥有行政代码的市镇,而是一个文学的伤口,一个荒凉与温柔的悖论。它因一首绝笔般的诗而存在,像宇宙里一颗突然被命名的暗物质星球,本身并无光热,却因诗人目光的凝视,而开始在无数后来者的心空中幽幽闪烁。</p><p class="ql-block"> 三十多年后我们寻迹而来。</p><p class="ql-block"> 秋日里阳光和煦,巴音河水一片碎金。河水湍急,全然不是诗里那吞没一切的、滞重的黑暗。城市基本没有高层建筑,但融入了许多现代生态理念,显得静谧而悠然。城里建有海子诗歌纪念馆,展示着海子诗歌手稿及诗集。随处可见以海子命名的建筑,公园,成了这个城市令人印象深刻的灵魂。</p><p class="ql-block"> 当夜幕降临。当游客的喧嚣退去,我独自站在广场,白日里温顺的戈壁,在夜里显出了它真正的面容。无边的黑暗从四面八方涌来,吞没了远山,吞没了地平线,只剩下头顶一片浩瀚得令人心惊的星空。风起来了,呼啸着掠过沙砾与芨芨草,那声音,与城市里的任何一种风声都不同,它古老、荒寂,带着一种拒绝被理解的傲慢。</p><p class="ql-block"> 那一瞬间,一九八八年的那个惊人夜晚与我重合了。我明白了。海子看见的,从来不是德令哈的市容,不是它的建筑与街道。他看见的,是这亘古不变的戈壁的魂魄,是这宇宙级的、无动于衷的荒凉。他只是恰好,在这座名为“德令哈”的容器里,与这荒凉撞了个满怀。他将自己炽热的、无处安放的悲伤,像祭品一样,奉献给了这片土地。于是,这座城市,便成了他情感的“应许之地”。</p><p class="ql-block"> 从此,荒凉不再是纯粹的荒凉。因了一行诗,它被镀上了一层人类情感的悲悯之光。那些坚硬的石头,仿佛被泪水浸泡过,变得柔软;那些空寂的夜色,仿佛被诗句填满,有了回响。人们来到这里,不再是看一座城,而是为了印证一种情感,为了在同样的戈壁风中,触摸到一个诗人曾经如此真实存在过的孤独。</p><p class="ql-block"> “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p><p class="ql-block"> 这声呼唤,像一枚永不生锈的钉子,将德令哈牢牢地钉在了无数人的精神版图上。它让我们知道,在这世上的某个角落,曾有一个地方,如此彻底地承载过一个灵魂的重量。它的内核已经不同。对于万千被海子的诗句打动过的人来说,德令哈已不再是地图上那个平凡的名字。</p><p class="ql-block"> 我们因为一个决绝的诗人认识它,而它也因了这认识,永远地,为我们保存着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和一颗星星陨落前,最刺眼、最温柔的光。</p><p class="ql-block"> 它是一座因一首诗而获得永恒的城市。一个由孤独奠基,悲伤砌就,最终开满怀念之花的诗与远方。</p> <p class="ql-block">巴音河穿成而过</p> <p class="ql-block">许多高原湖泊环绕在城市周边,星罗棋布,宛若碧玉</p> <p class="ql-block">祁连山环城而立</p> <p class="ql-block">高原湖泊,海鸥云集</p> <p class="ql-block">城中唯一高层建筑</p> <p class="ql-block">外星人基地,寸草不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