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南之旅 张謇博物馆

牧马人

刻着“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南通博物苑”的碑石静静立在树影之间。红字醒目，混凝土的质地粗粝而真实，仿佛在诉说一段不容忽视的历史。站在它面前，忽然觉得脚步轻了些——这不仅是一块碑，更像是通往一段厚重岁月的入口。南通博物苑，张謇先生亲手种下的文化种子，一百多年后，依然在风中挺立。

沿着小径往里走，一座古意盎然的牌坊渐渐浮现，“张公祠”三个大字悬于其上，墨色沉稳，力透木背，驻足片刻，仿佛看见百年前那位清瘦的士人，肩挑家国重担，从这门下走过，走向实业救国的漫漫长路。这里不只是纪念，更像是一种精神的回响。

再往前行，一座飞檐翘角的中式建筑静立于绿树环抱之中。门前两尊石狮子沉默守望，青苔悄悄爬上它们的底座，像是时光的低语。倚着廊柱，想象张謇当年是否也曾在这样的屋檐下踱步，思索着如何让这片土地更富强、更文明。

建筑的红柱上挂着对联，字迹遒劲，写着“立身行道扬名于后，经世致用利泽在民”。这不只是装饰，分明是他一生的写照。门前人来人往，热闹却不喧嚣，仿佛这座祠堂自有它的气场，让人不自觉地放低声音，放慢脚步。

走进主厅，抬头便是彩绘的屋檐，红木结构在光线中泛着温润的光泽。窗棂雕花精细，阳光透过格子洒在地面，光影斑驳。几棵树在窗外轻轻摇曳，绿意渗进屋里，与古建筑的气息交融。这里没有冰冷的展板，只有木香、光与静，像一场无声的对话。

厅中央立着一尊雕像，张謇身着长袍，目光沉静，似在沉思，又似在凝望未来。他身后是一幅巨大的书法作品，笔走龙蛇，写着“天民先觉”四个大字，金匾高悬，黑字如铁。站在那儿，忽然觉得这四个字重若千钧——他不是为自己而醒，是为一个时代而先觉。

穿过庭院，一座现代风格的建筑出现在眼前，“张謇纪念馆”几个字刻在石碑上，庄重而简洁。灰砖墙、深瓦顶，与周围的绿树相映成趣。一位保安静静站在门边，阳光穿过树叶，在他肩头跳跃。我拾级而上，门前的盆栽绿意盎然，仿佛在说：历史并未远去，它正被精心守护。

馆内陈列着泛黄的照片、手稿、实业计划图，玻璃展柜里静静躺着当年的大生纱厂股票、通州师范的校徽。灯光柔和，照在那些字迹上，仿佛能听见纸页翻动的声音。我看见他创办学校、兴修水利、建医院、办报纸……每一件小事，都在为一个“现代中国”打地基。

一面金色浮雕墙静静立在展厅深处，张謇的形象被凝固在金属之中，右手高举，如擎火炬。两侧“法”与“廉”二字赫然在目，山峦与波浪环绕其后，象征着他心中理想的秩序与力量。站在墙前，久久未语——今天的我们，是否还记得这种朴素而坚定的信念？

回程时路过一处圆形门洞，一眼望穿，另一扇圆门在深处静静等候，仿佛时空的隧道。站在门口，想起这一路所见：碑、祠、馆、园、桥、亭……它们不只是建筑，是一个人用一生写下的答案。

离开时，夕阳正落在南通博物苑的屋脊上，金色铺满庭院。回头望了一眼，那块石碑依旧沉默矗立。但我知道，有些声音，越是安静，越能传得久远。

二零二五年，十月，二十五日。

(牧马人)户灵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