痞子记第九章 尚有余痞

枫林唱

第九章 尚有余痞

教室后排的吊扇有气无力地转着，把九月的热意切成碎碎的风。秀禾把胳膊肘支在桌面上，盯着新课本封面皱巴巴的折痕。这是她中学的第三周，日子像被浸了水的纸，软塌塌地铺在眼前。

于老师踩着上课铃进来时，发梢还沾着点阳光。做为班主任的于老师说话时尾音轻轻扬着，像把棉花糖揉进了课本里。那天讲的是朱自清的《春》，她讲到“小草偷偷地从土里钻出来”时，指尖在黑板上轻轻点了点，连粉笔灰落下来的样子都觉得是软和的。下课前于老师说：“这周的作文，写《我的老师》，写让你们记得最久的那位。”

后来同学们开始陆续写了起来。秀禾斜眼瞟着前桌的女生，她在草稿纸上写“老师是园丁，浇灌我们这些幼苗”，字里行间都冒着甜腻的热气。后排的男生咬着笔杆，把“蜡烛”“春蚕”写了又划划了又写。在他们眼里，老师该是裹着光芒的塑像，而且是各种的光芒万丈。

秀禾懒洋洋的把作文本摊开，笔尖在纸上戳出个小黑点。小黑点让她想起的是小学二年级的班主任。那班主任是个女的，但没有女人的气息。是个梳着背头板着一脸蜡黄脸有点男女混淆的人。但她确是学校评出的优秀老师。在秀禾的认知里，优秀就是没有瑕疵而且几乎完美的没毛病。所以秀禾虽与这位班主任几乎零交流，但对她还是比较信任的。直到这份难得的信任又给她的人生上了一课。

那天班主任组织了一次考试，并明确提出各科考一百分者发奖状。考试时各科卷子秀禾都是以最快的速度答完并第一个交了卷子。过了几天分数下来，秀禾的数学考了99，与奖状无缘了。但她仔细看了看卷子才发现明明是11的得数被仔细的画了一个横线变成了4，她是不会把11错写成4的。后来才知道是班主任想给某小领导的孩子发张奖状，而奖状不够用了，所以老师一道横线解决了问题。秀禾眼巴巴的看着老师给那位考试成绩数学73、语文65的学生发了奖状，发奖的原因是该生品德好、思想端正、团结同学、乐于助人。

秀禾没写园丁和蜡烛，只写了那道横线的事情。她在作文中写道：老师经常给我们讲那些大道理，讲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但自己却做这样的事情，老师不觉得可耻吗？老师怎么这么不是东西呢？……最后写到：“她教我们对错，可她自己的对，是捏着粉笔的手，把11改成4。”

秀禾没有写出当天晚上她就行动了，那晚老师家玻璃碎了一地，老师家一夜未眠……。写完后秀禾春风满面心花怒放的交上作文，她要看看这个长相斯文气质沉静的老师怎么办！可转身时忽然想起那个砸玻璃夜里，秀禾转身跑时，风灌进领口，凉得她打颤，可心里那团烧了半天的火，终于灭了点。

于老师会怎么看这篇作文呢？秀禾缩靠在课桌里边看窗外的风景边想。也许她会把本子摔在她脸上，也许会叫她去办公室。可那又能怎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