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乡菊

醒吾

霜降乡菊

岁序行至暮秋，节令应乎霜降。余立故园东篱，但见千丛竞放。寒露既凝，素霜初降。百草摧折而萎黄，万木纷披以凋丧。唯此菊者，挺秀孤芳，承乾坤之清气，禀金玉之贞刚。恍若故园父老，守瘠土而愈坚；浑似桑梓童孺，历风霜而弥壮。余抚丛长吟，乡思逐云衢而驰荡。

观其琼枝缀玉，瑶蕊含金。承北斗之玄澍，饮西陆之清阴。月姊裁绡成瓣，星娥捣露为霖。非争春园之秾艳，独守秋畹之沈深。或垂紫蒂而羞芍药，或擎素冠而傲岑参。暮霭浸骨，犹张翡翠之羽；晨冰砭肌，更振琅玕之襟。似见邻家阿母，鬓边簪菊曝柿；恍闻竹院塾师，槛外歌骚抚琴。

若夫晓雾初开，田塍徐步。践霜痕而觅旧蹊，拨菊丛以认故土。露漙漙而沾裾，香冉冉以萦腑。忆昔总角之年，采菊南冈；每值炊烟起处，唤归北浦。阿爷荷锄，笑指金钿满坞；阿媪携饷，欣看黄云盈筥。而今卅载萍飘，每对秋芳，恍闻乡语叮咛；偶抚寒蕊，如触故园温度。

至若夕照沉山，村墟笼雾。菊气氤氲，合阡陌之薯黍；霜华皎洁，映场圃之秸秆。有菊灯摇曳，乃童稚刳瓢为盏；见菊酒澄澈，是乡邻汲泉酿酽。余捧卮遥祝：愿故里长享丰穰，菊魄永驻田畈。虽天涯之倦客，终守此心皎皎；纵江湖之飘蓬，不忘旧乡暖暖。

嗟乎！菊非奇卉，霜乃常候。然其契乡土之精魂，合桑梓之节候。可寄莼鲈之思，能解风尘之疚。观劲节而知耕读传家，抚幽芳而悟俭勤世守。今作骈赋，非惟慕其傲霜之姿，实乃铭此恋乡之痚。愿效寒菊，永植故园垄亩；心随归雁，长绕家山云岫。

注：恋乡之痚 xiāo，此字本义为“哮喘”，但在古文及文学创作中，常被引申用来比喻一种深切、执着以至于如同痼疾般难以割舍、无法治愈的情感。在这里，“恋乡之痚”指的正是这种深入骨髓、无法排解的思乡之情，将怀恋故土的情感升华为一种甜蜜而痛苦的“心病”，极言其情之深、其念之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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