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b>秋雨之夜</b></p><p class="ql-block"> 雨是秋天的信使，在十月的夜里如期而至。我坐在窗前，看着窗外小区路灯的光晕，在湿漉漉的街道上晕染开来，像一幅被水汽氤氲的旧画。七十年的人生，仿佛也在这雨声中渐渐沉淀，浮起些许陈年的哲思。</p><p class="ql-block"> 回想当年在轧钢厂时，最厌烦的就是雨天上班。即使穿着雨衣骑车两腿也会淋得尽湿，特别是顶风冒雨，雨水会从脸上顺脖子一直往下灌。我们是高温特重体力劳动，每隔一小时轮换休息，和工友们一样，下小班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擦自行车。我那辆28红旗加重自行车，是我15岁上班后攒了两个月工资，花了41块钱在市场买的N手旧货。半个多世纪过去了，当时的情景依然在我眼前浮现。……车棚外的雨滴落在滚烫的钢坯上，嘶嘶作响，化作一缕缕白烟。车间里工人们穿着湿透的工作服，汗水混着雨水，在煤烟熏黑的脸上淌成一条条小河。那时候的秋雨，是劳动的伴奏，是生活的节奏。</p><p class="ql-block"> 一场秋雨一场寒，这我不禁让想起那个感触颇深的秋雨之夜。上世纪末1998年10月，下岗失业后的我为谋生路，一个人搞产品实验，每天馒头榨菜，站得两腿浮肿。深夜冒雨回家，刚出公司，一辆带棚的三轮车迎面而来，钻入车后我才发现，蹬车人是一位身材瘦小的中年妇女，雨天昏暗的路灯下，苍白的脸上满是疲惫的神态，塑料雨披下，几缕被雨水打湿的发黄的头发贴在额头。看着我在犹豫，中年妇女用恳求的语气说：“五块钱车费多，大哥你就看着给吧。”她显然是误解了我。三轮车在哗哗淌水的路面上艰难地行进着，每蹬一下，她都会站起身来，把瘦小身体的重量全部压在车蹬子上。我坐在车上，不知是凄凉，还是内疚，心里很不是滋味，再想到眼下自己下岗失业的处境和遭遇，同是天涯沦落人啊！由路南工业园区到我家增盛楼，中间经过双桥里有一段上坡路，趁着中年妇女下车准备推行的档口，我赶紧跳下车，把车费往她手里一塞，冒雨往家跑去……</p><p class="ql-block"> 窗外，城市依然喧嚣，远处车灯划破雨幕，像流星匆匆坠落。而今我早已学会在喧嚣中独享一份宁静。很多东西早已被岁月轧平。可有些东西，比如这雨夜里的回忆，就像螺纹钢上的纹路一样，永远刻在心里。</p><p class="ql-block"> 我忽然明白，人生如四季，秋雨是岁月的馈赠，它洗去了春的青色，夏的燥热，留下清冷与通透。</p><p class="ql-block"> 雨只是雨，还有隔窗赏雨沉浸在回忆中的我。夜已深，雨未歇。我合上窗帘，却隔不开窗外满城的秋意。</p><p class="ql-block"> 于2025年10月8日夜</p><p class="ql-block"> 整理2025年10月14日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