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志•陈光与梁山歼灭战 诗文 | 茗香斋主 七碗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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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志•陈光与梁山歼灭战
诗文 | 茗香斋主 七碗茶

民国二十八年（1939）秋，梁山烽火方炽。梁山歼灭战，又称独山战斗。时有骁将陈光者，统八路军第一一五师临山东梁山地区水泊之畔大破倭军。然其人半生峥嵘，犹龙泉出匣，终白帛污玷，不可不述其本末。

初，光生于湘南宜章，原名世椿，乳名松善，少时家贫，采薪于南岭。尝见豪强夺佃户田，光掷柴斧于地，叱曰：“禾黍皆民血，安得恣意攫取？”遂聚乡里青壮百人，缚恶吏于祠堂，其刚烈早现端倪。

戊辰（1927）岁，南昌惊雷起，光时年廿二，组农民持梭镖、步枪成武装，响应朱德、陈毅所率之年关暴动，夜袭耒阳城。城头火起，守军乱射，光左臂中矢，犹大呼登垣。及克城，朱德抚其背叹：“此子猛锐，当为先锋！”遂授红四军连长。初起行伍，每战先登，太祖抚其背叹曰：“真熊虎之士也！”

光率红二师参加二万五千里长征，途中常为前驱，一路披荆斩棘，抢关夺隘，累建奇功。

当是时也，乌江汤汤，湍急如雷。两岸绝壁如削，敌军列阵若云。光振臂叱曰：“昔项王破釜，今吾辈何惧？”乃亲执桴鼓，率死士乘革筏逆浪而进。矢石交坠间，忽见光腾跃如鹞，剑光所指，敌垒尽摧。江水为之赤，三日不澄。

及至腊子口，峭壁千仞，飞鸟不度。光令军士缚藤为梯，夜半衔枚而登。会天雨滑泞，士卒逡巡，光乃口衔利刃，率先攀援，指爪尽裂，血渍石纹。既达绝顶，举烽为号，三军雀跃，遂破天险。

泸定桥之役尤烈。铁索寒空，板木尽毁。光瞋目叱咤，披重甲先登。敌纵火焚桥，光踏火而行，须眉皆焦而不顾。左右壮士二十人随其突阵，呼声动天地。须臾间夺旗斩将，桥头克定。

直罗镇之战，光设伏三重。俟敌半渡，弩机齐发。又使骁骑截其归路，自引精卒直捣中军。是役也，斩首万计，沟壑尽填，秦川为之震动。

至若平型关之捷，光时为八路军一一五师三四三旅旅长，参与、共划奇谋。抓住日军骄横疏防之弱点，诱倭寇入深谷，塞其甬道，断其首尾。倭酋困兽犹斗，光亲执大纛临阵，士卒感奋，无不以一当十。经昼夜鏖战，依托山地战与近战优势，以劣势装备一举重创日军，创抗战以来大捷。时光左臂中镞，犹谈笑自若，裹创复战。

己卯年（1939），光任一一五师代师长，与罗荣桓共治鲁西。尝单骑巡营，见士卒习射，辄解衣示范。弦响箭出，三中靶心，将士欢呼雷动。荣桓笑谓：“将军神射，不减飞将军之勇。”光对曰：“吾等当效岳武穆，为国效力，直捣黄龙！”

己卯秋，日酋长田敏江者，扶桑贵胄也，率步骑四百余、伪军如之，挟野炮二门、步兵炮一，自汶上趋梁山，扬旗擂鼓，若入无人之境。时八路军一一五师陈光、罗荣桓方会军民于孟家林，欲庆建军之礼。忽侦骑飞报敌情，光拊案曰：“寇挟骄师，孤军犯险，此天赐猎场也！”荣桓捻须应曰：“青纱帐起，地利在我，可效孙庞斗智”。原拟8月1日举行建军节联欢会，遂改为战斗动员会，采取‘诱敌深入、分断围歼’战术。

初，倭寇至前集，但见乡老捧瓜果迎道，伪作恭顺。日兵解甲浴溪，争食鸡豚，俨然游猎。光令轻骑诱敌，8月2日，特务营通过王府集、马振扬村两次袭扰诱，敌倭酋怒，命以野炮轰梁山，山石迸裂，烟焰张天，竟无应者。长田笑谓左右：“此土寇耳，何足虑哉！”遂进据至梁山南麓独山村，屯兵石灰窑侧。

是夜，星斗阑干，光亲临阵前，谓将士曰：“昔梁山好汉替天行道，今吾辈当为苍生屠龙！”言讫，令杨勇率独立旅据高地，特务营潜行如狸，骑兵连伏于青纱帐中。子时甫至，忽闻三发铳响，伏兵四起，弹雨蔽空，杀声震野。十连壮士首夺独山，倭寇惊起，赤身提裤应战。有卒白民刚者，年未冠，刺刀折则抱敌啮喉，血溅如虹。

黎明将至，残寇龟缩车马店。火光中见长田敏江散发跣足，持刀逼卒反扑。忽闻屋顶破裂，手雷雨下，倭寇腹背洞穿。曹大顺等六壮士蛇行而前，夺野炮三尊。光振臂大呼：“丈夫报国，正在今日！”霎时千骑卷冈，万刃耀月，逃寇窜入青纱帐，百姓执耰锄助战，竟无一人得脱。

及曙，清点战获：毙倭三百，生俘二十有四；得野炮二、步兵炮一、机枪十五挺、战马五十。见倭酋长田自戕身亡，尸卧血泊，御刀贯胸，目眦尽裂。月余间，鲁西子弟三千负耒从军，父送子、妻勉夫，箪食壶浆塞于道。

独山故垒，丁巳年（1977）敕列省垣文物之属，越卅八载，至乙未岁（2015）拓建为梁山歼敌纪念园，旋奉旨颁入国家抗战遗址典册，以旌战功，永祀英烈。

光自梁山奏凯，倭寇闻风丧胆。及扶桑降表至，光已任东满军区副司令，统劲旅十万出关东。己丑（1949年）鼎革，光任广东军区副司令。时南海波谲，光治军尤严。尝夜巡虎门，见守卒鼾睡，辄鞭笞二十。幕僚谏曰：“今四海初定，宜宽以怀柔。”光按剑叱曰：“忘战必危！”其刚烈如此，遂招同僚侧目。

庚寅（1950年）春，有司劾光“擅设军校，阴结党羽”。光昂首辩曰：“某所召皆烈士遗孤，欲继其父志耳！”然朝议汹汹，终夺其职，囚于小楼。囚室方丈，光日夕摩挲旧刃，刀身映面，渐现枯槁。守卫闻其夜梦呓语：“十连夺炮！骑兵包抄！”

建元五年（1954）冬，岭南瘴雨蛮烟间，光独坐囚室，抚膺叹曰：“吾持枪三十载，破倭平虏，岂意终陷囹圄耶？”窗棂透月，映其鬓霜如雪，唯双目炯然。

甲午年（1955）六月朔，光忽索纸笔，书“精忠贯日”四字，字迹虬结如怒蟒。翌日薄暮，积被褥于室中，举火自焚。烈焰冲霄时，邻人见其倚柱长啸，声裂屋宇，闻者惊怖堕泪。及敛，得焦骸一具。

丙寅岁（1986），十余故旧联袂伏阙上书。皆鬓发苍苍，战创累累之辈，或拄杖而行，或眇目而立，共署丹书致陈云公。其文曰：“昔太宗拔乱反正（注：喻十一届三中全会），诏雪沉冤。今陈光陷囹圄廿载，铁骨铮铮，岂容青史成灰？”字字凝血，观者动容。

越明年，四衙会审（注：中央纪委、中央组织部、军总政治部、军委纪委）。案牍盈室，灯火通明。诸吏遍阅故卷，咨询遗老，乃知所谓‘反党’诸事，多属构陷。时有耄耋将军抚案叹曰：“昔随光转战太行，彼尝以单衣覆伤卒，自冒霜雪，此岂反者所为？”语未竟，满座掩涕。

戊辰（1988年）孟夏，天威涣发。诏曰：“陈光旧案，实多乖谬。其‘反党’之论，今悉除之。复其爵秩，还其清名。”当是时，旧部聚于忠骨埋处，酹酒告祭。但见纸灰飞作白蝶，老泪滴成斑竹，三十载沉冤，终见天日。

名香斋主曰：

陈光者，虎贲之将也。光自湘南柴斧至梁山烽火，凡二十载征伐，其性刚烈如铁，其用兵如风，然每战必先，创伤遍体，真古之‘国士’风范。昔卫青以谨慎称世，霍去病以奇崛立功，光兼有二长，岂非天授将星耶？

观陈光用兵，似危而安，形屈则神张；似孙吴之奇正，兼韩白之勇智。夫以同等之众、劣势之械，全歼倭酋精锐，岂非善出奇者哉！然百姓揭竿助战，青纱为屏，此真铜墙铁壁。昔曹刿论战曰：忠之属也，可以一战。今观梁山之役，信然！

观光一生，如龙泉出匣，寒光慑敌，然刚极易折，终毁于椟中，以悒悒卒。昔周勃重厚，灌婴跋扈，皆高帝所称道。梁山一战，照汗青而耀后世，岂微瑕可掩哉！世有《陈光部作战研究》传于倭邦，而中土罕闻其名，悲夫！

观光之冤，犹日月之蚀也。昔周勃系狱，终安刘氏；伍胥浮江，未雪郢都。然青蝇止棘，白璧蒙尘，岂独光哉？惟圣朝不废昭雪之典，使忠魂得慰泉下，此诚社稷之幸也。后之览者，当鉴于此。

2025年10月24日作于天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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