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记散文」晚秋珊瑚坝：一坝江声映变迁

熊家林

长江裹挟着岁月的泥沙，在渝中半岛南岸温柔回旋，冲积出一片江心绿洲，便是珊瑚坝。以这坝为魂的珊瑚公园，自1997年重庆直辖那年破土而生，便成了母城变迁的见证者。二十余载光阴里，它随城市的脉搏起伏，几经改扩建，终于在2021年的提档升级中焕发出全新光彩——3.5万平米绿草坪如碧毯铺展，防洪长堤似玉带护江，沿江健身步道穿桥而过，石阶错落间尽是绿意，将江景、园景与城景揉成一幅流动的画卷，引得世人瞩目。 这已是我们十四姐妹第三次与它相会。前年春初，我们追着第一抹新绿而来，草坪初绽的生机撞进眼底；去年深秋，踩着满地落叶重逢，江风里带着草木的清冽；如今又是晚秋，天空裹着一层淡淡的阴沉，20来度的气温恰好宜人，我们从苏家坝结伴出发，公交车碾过菜园坝长江大桥的钢骨桥面，江水在身下流淌，仿佛驶过一段浓缩的时光。车停菜园坝站，穿过外滩摩配市场残留的市井喧嚣，珊瑚公园的绿意便撞入眼帘——高架桥旁的大转盘如张开的怀抱，中央高柱擎天而立，梯台之上，"重庆珊瑚公园"的大理石碑匾温润如玉，我们笑着散开，让相机定格下与这片风景的第三段初见，笑容在微凉的风里绽放得格外灿烂。 大草坪永远是最勾人的所在。一望无际的大草坪如被天地精心熨烫过的绿绒毯，铺展长江之滨，边缘的榕树枝繁叶茂，高耸入云的树冠滤过天光，洒下细碎的光影。早有市民散落在草坪上，或坐或卧，或闲谈或静思，一派悠然。我们如撒落的星辰般散开，伴着江风，即兴表演起欢快的舞蹈，幸福的欢笑声混着远处孩童的嬉闹，飘向江面，又被江风轻轻送回。不远处，菜园坝长江大桥的高架立交如巨龙盘旋，3号线轻轨列车从桥腹穿梭而过，银灰色的车身与桥上川流不息的机动车构成流动的交响；更远处，石板坡长江大桥与10号地铁线大桥并肩而立，三座跨江大桥如三道钢铁长虹，横跨珊瑚坝上空，连接着渝中与南岸，也连接着过往与当下。有新人在草坪边缘拍摄婚纱照，白纱与绿草相映，连空气里都飘着温柔的诗意，我们笑着为他们鼓掌，仿佛在为这片土地上的每一份美好祝福。 沿石阶缓缓来到嵌在江岸的防洪长堤，长江的壮阔便毫无保留地铺展在眼前。夏日抬高的江水尚未完全褪去，漫过坝边的洼地，形成一片浩渺汪洋，水波粼粼，与远处的天空融为一体，竟有了几分"三峡出平湖"的壮阔意境。石板坡长江大桥下，一小片陆地被江水温柔环抱，成了江心孤岛；菜园坝长江大桥旁，两棵垂柳在水中亭亭玉立，枝条轻拂水面，虽显孤清，却为这江景添了几分柔情。健身步道的护栏边，不少垂钓者凭栏而坐，鱼竿轻挑，线垂江面，哪怕上钩的只是寸长的鱼虾，他们脸上也挂着满足的笑意。他们钓的哪里是鱼，分明是这江风、这江景，是珊瑚坝馈赠的悠闲时光，是岁月沉淀下的从容与淡然。姐姐们撒落在健身道旁的台阶上，姐姐们撒落健身道旁的台阶上，情不自尽地唱起那曲《珊瑚坝江畔的晚秋恋歌》。 江岸的芭茅草正绿得浓烈，顺着地势铺展开去，将珊瑚坝染成一片无边的绿海，连渝中半岛的轮廓都晕染了生机。这片绿里藏着太多变迁的故事，轻轻触碰，便会唤醒沉睡的记忆。犹记33年前的春天，我带着念小学的儿子来珊瑚坝放风筝，那时的珊瑚坝还是枯水期裸露的沙洲，坝心是一片小小的绿洲，周边是金黄的沙地，修筑石板坡长江大桥时留下的水潭嵌在岸边，上岛的人都要从菜园坝端头的沙滩跋涉而过。那日的珊瑚坝人山人海，风筝线在天空织成密密麻麻的网，儿子举着风筝奔跑的身影，与漫天飞舞的彩蝶一同，定格在我的影集里，也定格在记忆深处。 那时的珊瑚坝对岸，重庆水泥厂的几根高烟囱还在日复一日地吐着黑烟，将天空染成灰蒙蒙的色调；那时的两岸往来，还依赖着黄葛晚渡的渡船与长江轮渡，汽笛声在江面回荡，是老重庆最鲜明的印记。直到20世纪80年代初，石板坡长江大桥通车，轮渡与渡口才渐渐退出历史舞台，化作"巴渝十二景"中一道怀旧的风景。重庆直辖后，变化更是一日千里——昔日的水泥厂变成了欢声笑语的重庆游乐园，江南崖头建起了玫瑰山庄、帝景名苑，南滨路如彩带般匍匐江岸，菜园坝长江大桥与10号地铁线大桥相继落成，钢铁长虹取代了旧日渡轮，将两岸的距离拉得越来越近。葛洲坝水电站建成后，长江水位上升，枯水期的水潭不再干涸，珊瑚坝的绿意也愈发持久，这片江心洲，终于从昔日的沙洲，变成了如今的绿洲。 江风拂面，带着水汽与草木的清香，也带着历史的回响。脚下的珊瑚坝，早已不是简单的江心洲，它的每一寸土地都镌刻着时代的印记。抗战时期，这里曾是世界航空史上罕见的季节性机场——冬春枯水期，数万民工肩挑背扛，在沙洲上平整场地、搭建竹制营房；夏季涨水前，又将一切拆除，待来年枯水再重建，"冬建夏拆"的奇迹里，藏着重庆人的坚韧与不屈。当年，中国空军从这里起飞迎战日军轰炸机，美国飞虎队在此训练备战，驼峰航线的物资经此转运，无数惊心动魄的故事在这里上演。如今，战火硝烟早已散尽，只留绿树繁花守护着这份安宁，江风里仿佛还能听见当年的飞机轰鸣，与今日的轻轨声、车流声交织，成了跨越时空的交响。 暮色渐浓，来到防洪长堤旁的健身步廊，倚着护栏远眺。长江对岸的融侨半岛亮起灯火，与江面上的波光交相辉映；不远处，菜园坝火车站的改造工程正在紧锣密鼓地推进。这座承载了70多年成渝铁路记忆的老站，即将告别"尽头站"的历史，一条全长11.942公里的单洞双线高铁隧道，从这里出发，下穿市政道桥、轨道交通、房屋建筑与人防洞室，在储奇门穿越江底，最大埋深达322米，最终伸入南岸茶园新区的"和尚山"脚下，与新开通的渝湘高铁、重庆东高铁站相连。未来，这里将建成全新的菜园坝高铁站与综合交通枢纽，轨道18号线、26号线、27号线在此交汇，公交、地铁、轻轨、高铁实现零换乘，它将重回主城中心位置，与重庆北、重庆西、沙坪坝、重庆东四大高铁站互联互通。待"米字型"高铁网建成，从这里出发，1小时可达成都、贵阳，3小时抵西安、长沙、昆明，6小时直通京沪深港，山城将与世界紧紧相连。 该返程了。我们沿着石板坡端头的滨江台阶拾级而上，再次穿过那片熟悉的绿草坪，榕树叶在暮色中轻摇，仿佛在挥手送别。走到外滩公交站时，回望珊瑚坝，它静静地卧在江水中，防洪长堤的灯光如项链般环绕，与桥上的车灯、对岸的灯火连成一片，温柔而璀璨。 公交车缓缓驶离，江风从车窗涌入，带着晚秋的凉意与草木的清香。姐妹们还在回味着今日的照片与欢笑，而我的心中，却涌动着难以言喻的感慨。珊瑚坝，这片江心绿洲，何尝不是重庆的缩影？建国76载，改革开放47年，重庆直辖28年，从沙洲机场到生态公园，从黑烟烟囱到滨江美景，从轮渡慢航到高铁飞驰，它见证了一座城市的蝶变。如今的渝都，高楼大厦入云天，轻轨地铁穿楼过，公铁大桥盖满江，滨江大道纵横交错，主城公园随处可见，昔日旧貌早已换了新颜，成了一座充满活力的国际大都市。 晚秋的珊瑚坝，江声依旧，绿意盎然。它是渝中江岸的翡翠，是母城的风景，更是重庆人心中的乡愁与骄傲。此番漫游，如醉如梦，醉在眼前的美景，梦在城市的未来。待到来年，当菜园坝新站建成，当更多绿意扎根江岸，我们定会再来，赴一场与时光的约会，再听一次这江声里的变迁，再看一眼这绿洲上的新生。 长江裹挟着岁月的泥沙，在渝中半岛南岸温柔回旋，冲积出一片江心绿洲，便是珊瑚坝。以这坝为魂的珊瑚公园，自1997年重庆直辖那年破土而生，便成了母城变迁的见证者。二十余载光阴里，它随城市的脉搏起伏，几经改扩建，终于在2021年的提档升级中焕发出全新光彩——3.5万平绿草坪如碧毯铺展，防洪长堤似玉带护江，沿江健身步道穿桥而过，石阶错落间尽是绿意，将江景、园景与城景揉成一幅流动的画卷，引得世人瞩目。 这已是我们十四姐妹第三次与它相会。前年春初，我们追着第一抹新绿而来，草坪初绽的生机撞进眼底；去年深秋，踩着满地落叶重逢，江风里带着草木的清冽；如今又是晚秋，天空裹着一层淡淡的阴沉，20来度的气温恰好宜人，我们从苏家坝结伴出发，公交车碾过菜园坝长江大桥的钢骨桥面，江水在身下流淌，仿佛驶过一段浓缩的时光。车停菜园坝站，穿过外滩摩配市场残留的市井喧嚣，珊瑚公园的绿意便撞入眼帘——高架桥旁的大转盘如张开的怀抱，中央高柱擎天而立，梯台之上，"重庆珊瑚公园"的大理石碑匾温润如玉，我们笑着散开，让相机定格下与这片风景的第三段初见，笑容在微凉的风里绽放得格外灿烂。 大草坪永远是最勾人的所在。3.5万平方米的草坪如被天地精心熨烫过的绿绒毯，从转盘旁一直铺展到江堤边，边缘的榕树枝繁叶茂，高耸入云的树冠滤过天光，洒下细碎的光影。早有市民散落在草坪上，或坐或卧，或闲谈或静思，一派悠然。我们如撒落的星辰般散开，伴着江风，即兴表演起欢快的舞蹈，幸福的欢笑声混着远处孩童的嬉闹，飘向江面，又被江风轻轻送回。不远处，菜园坝长江大桥的高架立交如巨龙盘旋，3号线轻轨列车从桥腹穿梭而过，银灰色的车身与桥上川流不息的机动车构成流动的交响；更远处，石板坡长江大桥与10号地铁线大桥并肩而立，三座跨江大桥如三道钢铁长虹，横跨珊瑚坝上空，连接着渝中与南岸，也连接着过往与当下。有新人在草坪边缘拍摄婚纱照，白纱与绿草相映，连空气里都飘着温柔的诗意，我们笑着为他们鼓掌，仿佛在为这片土地上的每一份美好祝福。 江岸的芭茅草正绿得浓烈，顺着地势铺展开去，将珊瑚坝染成一片无边的绿海，连渝中半岛的轮廓都晕染了生机。这片绿里藏着太多变迁的故事，轻轻触碰，便会唤醒沉睡的记忆。犹记33年前的春天，我带着念小学的儿子来珊瑚坝放风筝，那时的珊瑚坝还是枯水期裸露的沙洲，坝心是一片小小的绿洲，周边是金黄的沙地，修筑石板坡长江大桥时留下的水潭嵌在岸边，上岛的人都要从菜园坝端头的沙滩跋涉而过。那日的珊瑚坝人山人海，风筝线在天空织成密密麻麻的网，儿子举着风筝奔跑的身影，与漫天飞舞的彩蝶一同，定格在我的影集里，也定格在记忆深处。 沿石阶缓缓走下防洪长堤，长江的壮阔便毫无保留地铺展在眼前。夏日抬高的江水尚未完全褪去，漫过坝边的洼地，形成一片浩渺汪洋，水波粼粼，与远处的天空融为一体，竟有了几分"高峡出平湖"的壮阔意境。石板坡长江大桥下，一小片陆地被江水温柔环抱，成了江心孤岛；菜园坝长江大桥旁，两棵垂柳在江水中亭亭玉立，枝条轻拂水面，虽显孤清，却为这江景添了几分柔情。健身步道的护栏边，几位垂钓者凭栏而坐，鱼竿轻挑，线垂江面，哪怕上钩的只是寸长的鱼虾，他们脸上也挂着满足的笑意。他们钓的哪里是鱼，分明是这江风、这江景，是珊瑚坝馈赠的悠闲时光，是岁月沉淀下的从容与淡然。姐姐们撒落健身道旁的台阶上，情不自尽地唱起那曲《珊瑚坝江畔的晚秋恋歌》。 那时的珊瑚坝对岸，重庆水泥厂的几根高烟囱还在日复一日地吐着黑烟，将天空染成灰蒙蒙的色调；那时的两岸往来，还依赖着黄葛晚渡的渡船与长江轮渡，汽笛声在江面回荡，是老重庆最鲜明的印记。直到20世纪80年代初，石板坡长江大桥通车，轮渡与渡口才渐渐退出历史舞台，化作"巴渝十二景"中一道怀旧的风景。重庆直辖后，变化更是一日千里——昔日的水泥厂变成了欢声笑语的重庆游乐园，江南崖头建起了玫瑰山庄、帝景名苑，南滨路如彩带般匍匐江岸，菜园坝长江大桥与10号地铁线大桥相继落成，钢铁长虹取代了旧日渡轮，将两岸的距离拉得越来越近。葛洲坝水电站建成后，长江水位上升，枯水期的水潭不再干涸，珊瑚坝的绿意也愈发持久，这片江心洲，终于从昔日的沙洲，变成了如今的绿洲。 江风拂面，带着水汽与草木的清香，也带着历史的回响。脚下的珊瑚坝，早已不是简单的江心洲，它的每一寸土地都镌刻着时代的印记。抗战时期，这里曾是世界航空史上罕见的季节性机场——冬春枯水期，数万民工肩挑背扛，在沙洲上平整场地、搭建竹制营房；夏季涨水前，又将一切拆除，待来年枯水再重建，"冬建夏拆"的奇迹里，藏着重庆人的坚韧与不屈。当年，中国空军从这里起飞迎战日军轰炸机，美国飞虎队在此训练备战，驼峰航线的物资经此转运，无数惊心动魄的故事在这里上演。如今，战火硝烟早已散尽，只留绿树繁花守护着这份安宁，江风里仿佛还能听见当年的飞机轰鸣，与今日的轻轨声、车流声交织，成了跨越时空的交响。 暮色渐浓，来到防洪长堤旁的健身步廊，倚着护栏远眺。长江对岸的融侨半岛亮起灯火，与江面上的波光交相辉映；不远处，菜园坝火车站的改造工程正在紧锣密鼓地推进。这座承载了70多年成渝铁路记忆的老站，即将告别"尽头站"的历史，一条全长11.942公里的单洞双线高铁隧道，从这里出发，下穿市政道桥、轨道交通、房屋建筑与人防洞室，在储奇门穿越江底，最大埋深达322米，最终伸入南岸茶园新区的"和尚山"脚下，与新开通的渝湘高铁、重庆东高铁站相连。未来，这里将建成全新的菜园坝高铁站与综合交通枢纽，轨道18号线、26号线、27号线在此交汇，公交、地铁、轻轨、高铁实现零换乘，它将重回主城中心位置，与重庆北、重庆西、沙坪坝、重庆东四大高铁站互联互通。待"米字型"高铁网建成，从这里出发，1小时可达成都、贵阳，3小时抵西安、长沙、昆明，6小时直通京沪深港，山城将与世界紧紧相连。 该返程了。我们沿着石板坡端头的滨江台阶拾级而上，再次穿过那片熟悉的绿草坪，榕树叶在暮色中轻摇，仿佛在挥手送别。走到外滩公交站时，回望珊瑚坝，它静静地卧在江水中，防洪长堤的灯光如项链般环绕，与桥上的车灯、对岸的灯火连成一片，温柔而璀璨。 公交车缓缓驶离，江风从车窗涌入，带着晚秋的凉意与草木的清香。姐妹们还在回味着今日的照片与欢笑，而我的心中，却涌动着难以言喻的感慨。珊瑚坝，这片江心绿洲，何尝不是重庆的缩影？建国76载，改革开放47年，重庆直辖28年，从沙洲机场到生态公园，从黑烟烟囱到滨江美景，从轮渡慢航到高铁飞驰，它见证了一座城市的蝶变。如今的渝都，高楼大厦入云天，轻轨地铁穿楼过，公铁大桥盖满江，滨江大道纵横交错，主城公园随处可见，昔日旧貌早已换了新颜，成了一座充满活力的国际大都市。 晚秋的珊瑚坝，江声依旧，绿意盎然。它是渝中江岸的翡翠，是母城的风景，更是重庆人心中的乡愁与骄傲。此番漫游，如醉如梦，醉在眼前的美景，梦在城市的未来。待到来年，当菜园坝新站建成，当更多绿意扎根江岸，我们定会再来，赴一场与时光的约会，再听一次这江声里的变迁，再看一眼这绿洲上的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