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1965年,毛主席在接见工程兵司令员陈士榘和国防科委负责人张爱萍时,说了一句广为流传的话:“祝贺你们(指工程兵)立了功,他们(指国防科委)出了名,你们做窝(建成两弹基地),他们下蛋(成功爆炸原子弹)……你们都立了大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当年为两弹“做窝”的有十万工程兵,我父亲就是其中之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父亲生于1939年9月,家境贫寒,新中国成立后始就读于湖堰小学,成绩优秀,小学毕业时以七比一的比例升入初中。1958年11月从桑庄初中(原高中院)入伍,编入7169部队东海部,在酒泉基地当兵,1961年11月退伍,退伍前改编入7011部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7169部队是解放军历史上的一支功勋卓著的特殊部队,诞生于1958年4月11日,以从朝鲜回国的志愿军19兵团机关、志愿军工程指挥部和志愿军后勤部为基础组建,到1962年功成身退番号撤销。它为我国的“两弹”事业秘密建设了至关重要的试验基地。由于其承担的任务属于绝密,部队官兵"上不告父母,下不告妻儿",在戈壁荒漠中默默奉献,任务完成后又悄然撤离,他们的功绩也因此长期鲜为人知 。</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父亲当兵期间,主要在酒泉基地搞基础建设,扛水泥、盖大楼、修铁路等。后又到内蒙古额济纳旗,干了几个月;驻地距外蒙一百多里,应该也算边防战士吧。退伍回来时,在洛阳停留休整过一个阶段,参军时间近四年。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在酒泉基地,保密纪律很严,当时根本不知道是在干什么。工程师下工地都是蒙着头,由专车护送。父亲只知道自己部队的番号,还有所属东海部的名称,连自己是几团几连都不知道。</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父亲参军入伍是第二批到基地。基地很大,本来就不算多的老百姓全部迁走,成了无人区。戈壁荒漠,条件异常艰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父亲说,基地条件艰苦,但比家里好多了,至少有口饱饭吃。他坦言,就是饿得受不了,才去当兵。</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父亲又说,基地条件虽然艰苦,但他们还算是幸运的。与他们同时期参军的另一支部队,刚参军没多久就拉到西藏,到那儿就赶上叛乱,大部分人都牺牲在青藏高原上。</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其实父亲很少谈基地的艰苦,不像村里另一个退伍军人,经常说部队如何苦,说啥也不会再去当兵等等。父亲倒是对酒泉当地的人文风情很感兴趣,讲起酒泉的得名由来,讲起霍去病犒赏三军的皇封御酒,讲起樊梨花挂帅征西的点将高台,说得头头是道;甚至还谈到大漠中旋风刮起的沙柱,如电线杆一样直挺挺地奔走,还有胡杨林的三千年坚守——这些故事,总是让人心驰神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父亲坦言,在部队因政治、军事素质过硬,有文化,表现好,不仅入了党,还担任过代理排长,并有两次提干的机会:一次正好拉肚子,拉得下不了床;一次刚好脚底长窟窿,痛得走不成路。阴差阳错都错过了,最后退伍返乡,当了一辈子农民。父亲也说,虽然没能当上军官,但比起长眠边疆的战友,他能活到八九十岁,依然健在,还有一大家人,也知足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父亲很平凡,放在中国亿万农民当中再普通不过了。要是在以前,我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两腿黄泥的父亲竟能与“两弹一星”扯上关系。以前只知道父亲年轻时在北方当过兵,具体在哪里、干什么,一概不知。今年国庆节,回家照顾妈,无聊时问起父亲,父亲才打开话匣子说了这些。当我想知道一些更详细的事情时,父亲却闭口不谈了——大概是部队有保密纪律要求吧,只好作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父亲退伍后,在村里做过生产队的记工员、烟叶和棉花种植技术员。村里写宣传标语总是少不了他,年终结算总账每次离不开他,丈量土地分地也非他莫属,邻居们读信、回信、写请帖、写礼单也常找他帮忙。每到春节写对联,更是盛况空前——带着红纸来我家的人络绎不绝,父亲一写就是好几天,半个村子的门框上都有他的墨宝。农村的文化事几乎被父亲全包了,母亲总是说他“献芹”,既不抽烟也不喝酒,又贴工夫又费墨,父亲则笑而不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小时候,家里有一把锡质玩具小手枪,被母亲锁在箱子里,一同收藏的还有父亲许多战友赠送的照片;每张照片后面都写着一个名字。可惜随着时光流逝,这些东西连同父亲的党章和退伍证,统统都找不到了。否则,还能多知道几十位有名英雄的呢。前几天突发奇想:那把玩具手枪,是否与父亲的基地过往有关呢?回家特意问了父亲,结果大失所望。父亲说,当年部队根本不会发这东西,至于怎么来的,忘了。写作此文时突然在想,是不是父亲不想说呢?</span></p> <p class="ql-block">注:</p><p class="ql-block"> 胡杨林的图片来自网络,在此致谢。其他为2021年建党一百周年之际,乡镇领导干部看望父亲并颁发“光荣在党50年”纪念章时所摄。父亲于1960年入党,算起来到现在已光荣在党65年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