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他的前世今生之八十六红舞鞋

曦元

省厅预审员顿了顿，接着问：“那么，你再说说马一言和张大中的死吧？”涂国豪没有抬眼看人，面部肌肉的收紧程度肉眼可见。知道涂国豪的紧张源自张大中之死与涂国雄有关，虽同父异母，那个比他小近三十岁的弟弟，始终比他的“老大”亲。梁钺清了清嗓子：“涂国雄已经交代了他杀死郑立志的全过程，有些事情，却需要你来补充，因为当年郑立志撞死韩固妻子时，涂国雄还不到四岁。”涂国豪眼中闪过一丝慌乱，突然，他双手捂住两边太阳穴，声音里可辨压抑着的痛楚：“哎呀，我，我头痛！”涂国豪有高血压、糖尿病等基础病，因此，审讯只能暂时中断。犯罪嫌疑人的供述只是办案过程中证据的一种，物证、书证、证人证言等证据缺一不可。这些证据的收集和获取，需要办案人员做出大量细致而艰苦的工作。在春节前的一个月里，辛柏等人跨越万水千山，开始着取证工作。而路途中他的一个行为，使他与晓琪的关系突飞猛进了。在证据面前，涂国豪彻底做了交代。郑立志是涂国豪发迹前就认识的一个穷哥们儿，郑立志年长他三岁，所以他一直以“郑哥”称呼郑立志。郑立志以前在长途火车上押车，说白了，就是给长途驾驶的司机做个伴，关键时候做替换司机。那个活儿很辛苦，长年累月吃喝拉撒在路上。涂国豪挣得的第一桶金是帮人追债，那时的他虽只有二十多岁，但是心狠手辣。恰好那个负债人也痞子起家，他有钱，但是赖着不给。涂国豪把负债人关在一个只能蜷坐着的笼子里，每天只给他一顿稀粥。开始负债人并不怕，因为这种下三滥的事情他自己也干过，终是不敢闹出人命的。可是，当涂国雄开始往出租屋买砖头水泥打算砌墙时，他终于怕了。债主收到钱后，按事先说好的，给了涂国豪百分之三的抽成。1993年，在多数家庭有十万存款便欣欣然时，不到三十岁的涂国豪仅此一笔便从一文不名的穷小子，摇身成了有二十万身家的有钱人。和一夜乍富便招摇过市的人不同，涂国豪没有把这笔钱的事情告诉任何人。他偷偷买了一辆出租车，和郑立志人歇车不歇地倒着班开车。几年后，他在象中市拥有了自己的汽修厂。没多久，郑立志的车在云城被扣，通过朋友，他结识了在云城市交警队搞技术的王文兴。两个同年出生的人成了最惺惺相惜的知己。一次酒后，王文兴苦恼地说自己没背景没靠山，很难被提拔。涂国豪说：“用钱呀，咱在云城也开个汽修厂，你给我拉生意，挣了钱咱对半分，你想干啥，咱俩一块砸钱，算是共同投资，等你飞黄腾达了，咱就能赚更多的钱......”就此，他们之间开始演绎起了长达三十多年的双簧表演，不多久，他们的合作伙伴又增加了马一言。自与王文兴合作之后，涂国豪对郑立志就开始疏远。郑立志很聪明地带着属于自己分红回老家买了一辆大货车，开始跑运输。两年后，涂国豪突然找到他，让他帮自己解决掉“一个麻烦”，酬金不菲。王文兴到象中任职后，他们的生意中心也挪到了象中。自此，王文兴与马一言之间便出现了分歧。随着年龄的增长，马一言出于对儿子未来的担忧，心生了退出的念头。但是，王文兴却很怕他们之间的那些污糟事情被马一言外泄。涂国豪说公司有个叫张大中的职员，无论性格还是才华与当年的韩固有几分像，马一言常在西院儿和他守着茶台聊书画。于是，涂国豪就在给张大中的茶叶里掺了东西，最终致马一言慢性中毒死亡。为了堵张大中的嘴，涂国豪给了他一笔巨款。原本没坐实的事情，因为涂国豪给钱，让张大中反而得到了答案。派出涂国雄追杀张大中，又是涂国豪的一次失误。其实，张大中当时只有猜疑没有证据，杀死他，令警方捕捉到了涂国雄的踪迹。涂国豪灰心丧气地找到王文兴，把这一系列的事情都告诉了他。王文兴盯着杯中茶，叹气：“王辉小的时候，我给他讲过一个红舞鞋的故事，说是有个小女孩，特别喜欢跳舞，终于她得到了一双被施以魔法的红舞鞋，可是，穿上红舞鞋的她却要不停地跳舞，根本停不下来。”看着茫然盯着自己的涂国豪，他苦笑：“你我，也穿上了那双红舞鞋，想收手也收不了啦。唉，我们老了，因为老了，所以我们脚下的步子总是踏错，总是不停地犯错，不知道，咱们现在收手还来得及吗？”涂国豪黯然：“是啊，我们确实老了。”“国雄和王辉一样大吧？他们还年轻啊！”王文兴的嗓音微微发哑。晓琪强烈撺掇琪妈邀请辛柏和父母来自己家里过冬至。琪妈为难地说：“理由呢？关键是，我包的饺子除了你们父子俩，没人爱吃啊。”“请姥姥呀，姥姥包的小茴香馅儿的饺子那是一绝！”晓琪开始用膝盖不时地去挺王爸的后腰。王爸领悟：“对，正好爸妈才出去玩儿了一大圈，咱们也听听他们的旅途见闻啊。”辛爸辛妈并不是很愿意去别人家里过冬至，无奈儿子热情很高，爱子心切，他们就答应了。辛柏和父母到晓琪家时，姥姥和琪妈早就包好了饺子，就等他们一家三口到了下饺子呢。姥爷没有爷爷健谈，今儿却一直盯着辛柏看。晓琪笑着问姥爷：“您干嘛那样看人啊，看得辛柏都不好意思了。”姥爷问姥姥：“你看着这小伙子眼熟吗？”姥姥点头：“他一进门啊，我就觉得像他！”辛柏笑问：“您二老，在哪儿见过我？”“旅游大巴，想起了吗？”姥姥问。辛柏恍然：“难道，那天您二老也在那辆车上？”“对喽！这就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姥爷开心地笑起来。“你们一个劲儿打哑谜，有意思吗？”王爸不满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