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闲笔

庞宏(老紫、雅石书斋)

当第一缕霜花缀满庭前的枯草，秋便真正沉到了底。推窗时，指尖触到的风已带了刺骨的凉，抬眼望去，往日里澄澈的天被一层厚重的寒云笼着，连带着远处的重霄都染成了淡淡的铅色，沉闷得让人心头也添了几分清寂 。

风是这秋日的信使，裹着霜气掠过街巷，将河边的柳树揉得没了章法。原本还算葱郁的柳枝早已失了夏日的丰腴，只剩细细瘦瘦的枝条在风中乱颤，千丝万缕随风摆荡，像是谁随手撒下的银线，在寒云下晃出几分萧索。视线往远处的山坳里探，一层薄雾正袅袅地漫上来，将青黑色的山峦晕成了朦胧的剪影，那些熟悉的沟壑峰峦都隐在雾中，明明隔着不过数里，却恍若远在天涯，望不真切 。

循着屋后的野径漫行，倒寻得几分意外的景致。昨日还挂在枝头的枫叶、银杏，经了一夜霜打，纷纷落在地上，红的似火、黄的如金，层层叠叠铺了满路，倒比春日里精心栽种的花毯更显鲜活，成了这深秋里独有的“锦绣”。行至巷尾的东篱，几株野菊正开得热闹，翠绿的枝叶上凝着白霜，花瓣却愈发显得莹润，鹅黄、浅紫的花朵在寒风中昂首挺立，不躲不避，反倒把这霜降时节的清冷，衬得有了几分傲骨 。

暮色渐浓时，倚着院中的栏杆极目远眺。天边的寒云渐渐染上了橘红的霞光，原本黯淡的天际有了一丝暖意。忽然，几声雁唳划破长空，抬头望去，一群大雁排着整齐的队列，正朝着南方缓缓飞去，那嘹亮的鸣声在空旷的天地间回荡，带着对远方的向往，也带着对这片土地的眷恋 。

风又起了，吹得衣襟猎猎作响，可心中的情绪却并未随这深秋的萧索沉下去。看霜落草木、听雁唳长空，赏过了瘦柳乱丝，也见过了寒菊傲霜，这霜降的景致，既有岁月沉淀的清寂，更有生命不屈的鲜活，让人凭栏伫立良久，意犹未尽 。有诗曰：

霜落秋深草木凋，

寒云黯淡映重霄。

风摇瘦柳千丝乱，

雾隐青山万壑遥。

野径残英铺锦绣，

东篱冷菊傲霜娇。

凭栏极目情无限，

雁唳长空意未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