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天戒烟记

偷一捧月光

这一日与往常并无不同。晨光漫过窗台，我没有去触碰那个空了的角落。第一百二十次，我只为自己泡一杯清茶，看蒸汽袅袅，像极了你从前的形状，却不再有焦油的苦涩。

肺叶正渐渐变成一片海。曾经，你是海上的暴风雨，卷着焦虑的漩涡，让每个深夜都充满搁浅的恐慌。如今潮水平静，肺泡像新生的珊瑚，在阳光穿透的浅滩静静呼吸。我能走很长的路，不再被自己的喘息绊倒；能完整地读完一首长诗，不再被中断的冲动撕成两半。

那些被尼古丁烙下印记的时刻，正一层层剥落。午后三点的困顿，不再需要你用火星刺穿；宴席散尽的空虚，终于学会与自己干净地相处。你曾许诺的短暂宁静，原来是更高亢的喧嚣。而真正的宁静，是此刻窗外寻常的蝉鸣，是茶杯在掌心恒定的温度，是时钟的指针不再因渴望而颤抖。

我记起你最后的模样——在指间明明灭灭，像一场微型的葬礼。而灰烬落定的此刻，我终于看清：你不是火，你只是火的墓碑。我埋葬的并非欢愉，而是我长久以来，自愿佩戴的镣铐。

一百二十天，足够一季草木完成它的枯荣。我的身体里，也有什么在重新生长：是清明如洗的凌晨，是完整归来的味觉，是无需通过燃烧也能抵达的、辽阔的平静。

风从远方来，空无一物。却比任何烟雾，都更充满我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