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清第一全才——刘鹗(四):一部《老残游记》,奠定文学历史地位

杰子美篇

<p class="ql-block">《老残游记》作为清末中篇小说的经典,以走方郎中老残的游历为主线,串联起旅途所见的人与事。这部作品不仅戳破清末官场的虚伪面纱,更提出“清官害民”这一振聋发聩的独到观点;既阐释儒、释、道三教妙理,宣扬“诱人为善,引人处于大公”的太谷学精神,还融入音乐、水利、玄学等多元知识,堪称一部内容丰蕴的“清末社会百科”。</p> <p class="ql-block">书中的老残,“摇个串铃”浪迹江湖,以行医糊口却甘守淡泊、不入宦途。他心系家国命运,同情百姓疾苦,是非分明且侠胆义肠,凡见民生困境必尽力解救——这一形象,正是刘鹗自身人生理想与处世态度的鲜活写照。</p><p class="ql-block">循着老残的足迹,清末山东的社会图景徐徐展开:在这片风光旖旎的土地上,惊心动魄的社会矛盾暗流涌动。作品真实还原地方州县刑事司法的全过程,将官员司法专横对民众的摧残赤裸裸地呈现在读者眼前,让清末司法的腐朽与黑暗无所遁形。</p><p class="ql-block">尤为深刻的是,《老残游记》敢于揭露传统文学鲜有触及的“清官”暴政。正如书中所叹:“赃官可恨,人人知之。清官尤可恨,人多不知。盖赃官自知有病,不敢公然为非;清官则自以为不要钱,何所不可?刚愎自用,小则杀人,大则误国,吾人亲目所见,不知凡几矣。”刘鹗笔下的“清官”,实则是一群急于攀附高位、不惜“杀民邀功”的刽子手——被称作“赛过活阎王”的曹州知府玉贤,到任不足一年,衙门前12个站笼便站死2000余人,其中九成半是无辜良民,清末司法腐败之甚,由此可见一斑。</p> <p class="ql-block">在文学界,《老残游记》的地位同样举足轻重。有观点认为,中国古典文学自《诗经》发轫,至《老残游记》便画上了圆满的句号。单论文字造诣,其文风如清水芙蓉、素颜处子,清秀明媚之余,更让读者生出“无一个毛孔不服帖”的熨帖感——恰如书中语,精准道出阅读时的畅快。胡适当年倡导白话文,便以《老残游记》为重要范本,他从中看到白话文不亚于甚至优于文言文的表现力;而他“多研究问题,少谈些主义”的社会实践主张,亦与书中“以事实为先”的文学表达相契合。胡适格外赞赏《老残游记》“力避溢调套语”的特质,认为书中每一个字都源自对人、物、事、情、景的细致观察,堪称“文字写生”的典范;正是因为刘鹗下笔始终从具体对象切入,其文字才兼具新鲜与生动,让湖光山色的清丽、泉水叮咚的灵动,与揭露“清官”之恶的深刻、关切国族命运的厚重,形成一曲相得益彰的艺术与思想“二重唱”。</p><p class="ql-block">自鲁迅、胡适以来,历代学人对《老残游记》的艺术造诣向来交口称赞。鲁迅在《中国小说史略》第二十八篇《清末之谴责小说》中,直言此书“叙景状物,时有可观”;胡适则在《〈老残游记〉序》中进一步指出:“《老残游记》在中国文学史上的最大贡献,却不在于作者的思想,而在于作者描写风景人物的能力。古来作小说的人,在描写人物方面还有很肯用气力的;但描写风景的能力,在旧小说里简直没有。《老残游记》最擅长的是描写的技术:无论写人写景,作者都不肯用套语烂调,总想熔铸新词,作实地的描画。在这一点上,这部书可算是前无古人了。”(魏绍昌编《老残游记资料》)</p><p class="ql-block">胡适曾评价清初世情长篇小说《醒世姻缘传》是“一部最丰富又最详细的文化史料”,因其囊括十七世纪中国的社会风俗、教育史、经济史、政治腐败、民生苦痛与宗教生活——而在文化学价值上,《老残游记》亦不遑多让。从书中细腻的地理环境描写,到深刻的伦理观念传达,再到厚重的哲理意蕴抒发,每一处都藏着清末社会的文化密码。</p> <p class="ql-block">虽名为“游记”,但正如学者李欧梵所言,《老残游记》实则蕴含三个层次:老残的“山水之游”“社会之游”与“心灵之游”。这种叙事手法兼具现代性,既为古典文学画上句点,也为现代文学手法开辟先河,堪称一部具有超一流水准的奇绝之作。</p><p class="ql-block">这部作品一经刊行便轰动一时,不仅被鲁迅列为晚清四大“谴责小说”之一,更与吴承恩的《西游记》并称为明清古典文学的“双峰”——前者以“谴责”针砭时弊,后者以“奇幻”驰骋想象,分别矗立起两代古典文学的巅峰。如今,它已被翻译成多国文字远销海外,获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认定为“世界文学名著”,其跨越时空的文学魅力与思想价值,仍在每一次翻阅中被不断唤醒、持续印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