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千故居·税牛广

李伟纲

税牛广曰：脱牛庵。是张大千1948年在成都金牛坝的旧居斋名，读音为“tuō niú ān”（脱牛庵），意为“解脱之牛的草屋”，象征其摆脱漂泊、拥有首个真正家园的喜悦。 ‌ “牛”既指金牛坝地名，亦为张大千自喻（吃苦耐劳）；‌‌“广”通“庵”，意为草屋，属文人书斋谦称（如陆游“老学庵”）。‌‌

1938年在战乱中辗转多地后，张大千携家人回到四川。1938 ～1948年张大千主要居住在青城山（3~ 4年）北京和郫县犀浦镇。这一时期成为其艺术创作的第二个高峰

在青城山，张大千一家借居上清宫。道长为其安排了十余间房屋的独居住所，其间他创作了大量山水画，留下了“青城半万幅”的记录。

1945年前后，张大千在京借居于颐和园的‌听鹂馆‌和‌养云轩‌。期间创作了《赤壁图》《天台山图》等作品。1946年至1947年期间，张大千曾借居在郫县犀浦太和场蔡家碾的钟家大院。期间画作中常题“沱水村居”。位于郫都区犀浦镇附近，环境清幽。

‌ 尤其，1945年秋天，张大千从敦煌返回北京，计划用500两黄金购买一座前清王府作为定居住所。在支付定金后，得知《韩熙载夜宴图》的线索，经过眼视为真迹后，果断退掉王府定金，转而购得这幅宋代名画。并于1947年最终放弃购买北京王府，回到四川。为结束“穷无立锥之地”的生活，在借住友人杨孝慈房屋后，于1948购得此院，名日：税牛广。

1949年夏季叶恭绰应张大千之请，题写《税牛广》斋名，并附跋语说明其含义。大千以“牛目自喻”表达归隐之意，叶恭绰则认为“斯世岂有税驾之所”，强调何处不可为归宿。

‌从1947年秋的借居，到1948年底的置购，再到1949年底离开成都，张大千在金牛坝“税牛广"前后居住了近两年半时间。

1950年，合作金库以二十七石米收购了“脱牛庵”。身在印度的张大千，于同年12月21日给弟子顾翼的回信中提及此事：＂成都住宅亦以二十七石米为合作金库收买去矣。归亦无冢⋯ ＂。

税牛广旧居，有300余平方米砖木平房。张大千1949年启用“税牛广”印章，海外使用至1967年，足见其对此的情感之深。

1950年张大千在印度作诗《题画诗》怀念：“故乡二月春如景，可许桃林一税牛”。‌‌

张大千在成都的曾经唯一房产旧居，税牛广在经年累月中，仍存于成都金牛宾馆内。现存300余平方米砖木平房。

2013年列入《成都市第一批历史建筑保护名录》，2019年公布为四川省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张大千是中国画从古典到现代的巨擘。无愧东张（大千）西毕（加索）之誉。 徐悲鸿在为张大千1936年出版的《张大千画集》所作的序言中，评价张大千为＂五百年来第一人＂。

纵观张大千，二十年代成名，创作足迹遍及中国大陆，1949年离开中国大陆后，旅居亚洲、欧洲、南美洲、北美洲等多个地区。这些人生经历、艺术创作成就、中外间的艺术交流和生活轨迹，在中国历代画家中是绝无仅有的。张大千以自己一生的艺术实践和成就，环视四海，定义近当代中国国画转承与变化的路程，表明五百年来一大千，绝非浪得虚名。

1951年至1954年，张大千携家人定居阿根廷门多萨，成为首位在此长期居住的中国人。期间他创作了大量以当地风景为题材的绘画作品，并在此生育子女。由于当时阿根廷未与中国建交，他未能获得居留权，最终选择离开前往巴西。

‌ 1954年在巴西圣保罗，张氏购入270亩柿子林定居，精心营造了名为“八德园”的园林居所。成为其海外艺术创作的重要基地。一个园林艺术化生活空间，＂八德园＂是融合中国传统园林与现代艺术理念的产物，园内建有“五亭”等一系列景观。在巴西期间，张大千创作丰厚，其中有不少代表作。如《幽谷清霞》《秋山岚翠》《五亭湖图》等，这些作品体现了张大千将中国传统水墨技艺与西方抽象艺术融合的探索与创新。可惜，1969年因当地水库建设。＂八德园＂被淹没。

1967年，张大千一家迁居到美国加州蒙特利半岛，这成为其旅居海外生涯的最后一站。 ‌也成为其海外居所中，时间最长的一处。期间他的艺术创作成就与展览交流，在世界大放异彩。是现代中国画在世界买家藏家鉴赏家中，占据重要地位的巨匠。

1976年逼近耄耋之年的张大千迁居台湾。营造了一生中最后一个居舍 ＂摩耶精舍”。＂摩耶精舍＂在台北双溪溪水双分之处，毗邻台北故宫博物院。由张大千亲自设计并建于1978年，门楣上悬挂着台静农题写的“摩耶精舍”的墨漆木匾。建筑具有精巧细致的中国古典风格。前后花园与主体四合院精致联接，占地面积超过1500平方米。主体为双层中式四合院，配有中国式庭园景观，包含曲径流水、盆景奇石等元素。张大千在这里渡过了最后的五年。 ＂摩耶"取自佛陀诞生典故，暗合大千居士法号，体现禅意与艺术宇宙观的交融。‌‌1983年大千先生逝世后，摩耶精舍由其家人捐出。辟为张大千纪念馆，主要展示照片、奇石及盆景，书画极少。而张大千书画作品，则收藏在台北故宫博物院。张大千墓就在故居庭园内的“梅丘”。

另：1952年，旅居海外的张大千决定移居阿根廷，在移居前将五代顾闳中绘制的《韩熙载夜宴图》（宋摹本）等三幅古画通过好友徐伯郊转赠给郑振铎。实际情况是，在周恩来的亲自过问下，郑振铎作为国家文物局首任局长，主导了在香港秘密收购国宝文物《韩熙载夜宴图》等的行动。最终以极低价2 ～3,万美元，收购了张大千的《韩熙载夜宴图》、董源画《潇湘图》、北宋刘道士画《万壑松风图》等一批国宝，还有他以前收集到的一些敦煌卷子、古代书画名迹等珍贵文物。使这批珍贵文物避免了流失海外。这些远低于原价的珍宝，实际上由张大千无偿捐赠给了国家。（当然，也可以理解为属于文物收购行为，并非个人捐赠）该画于1959年由文化部文物局调拨至故宫博物院收藏，成为故宫博物院古代绘画馆的代表性藏品之一。 ‌

近日因友人茶叙，又一次在金牛宾馆张大千旧居～税牛广流连。大家议论的最多的是张大千成名以后，为画画、为家人、为生活、为艺术追求的倔犟与睿智。张大千一生画了几万幅画，流落到了世界各地，哪些是精品，哪些最值钱，那些是为生活而卖的和为应酬而画的，张大千是不是古画临摹或造假的高手，怎样看张大千举家敦煌临摹壁画，张大千个人的收藏在当时是不是也很牛，以及张大千有几房老婆，有多少后代，等等，龙门阵扯的远．．。个人觉得这是民间或坊间永远的话题。为这，给友人提了一些看点：张大千是不俸官禄，靠自己一己之力，审时度势，云游四海，一生都在学习探索创造创新的中国画家，五百年来第一人，无出其石者。

税牛广是张大千在国内曾经的唯一房产，当1950年被合作金库二十七石米收购后，伤心叹之归亦无家。作为一介文人画家，迫于时局，在对两边示好中，最后选择了云游四海，潜心作画，向世界展示出了中国绘画艺术源远流长，革故鼎新的风彩。张大千处置《韩熙载夜宴图》的胸襟，与留在大陆的家人，将其留在大陆的作品，细数捐给了国家行动，感人至深。1949年还创作水墨纸本中国画《荷花图》，后经何香凝转赠毛泽东，曾悬挂于毛书房。现藏于北京中南海毛泽东故居。拳拳之心，跃然而出。海外流离近40年的张大千，在年近耄耋之年，去了台湾，也是一种炎黄回归。与当时国内的状况，个人觉得不应太过苛求于此。长久以来，张大千与国内二三十年代就成名，并顶流的画家们，多有很好交集交流交情。如果不是因心脏病过早去逝，大千先生定会和许许多多的台胞同胞一样，回到大陆的。实际上张大千国内外的家人，与国运一直是紧密相联。四川是张大千的家乡，也是大千在国内画作出的最多的地方，我们尤其应该以家乡人的情怀，感谢大千为中华文化做出的巨大努力与奉献。

本文图片＂1899 ～1999 ＂以后，是1998年为纪念张大千诞辰100周年的一个努力。那时，也请了大千先生已近鲐背之年的大女儿张心瑞、大女婿萧建初，到场协助。从四川省博物馆和四川省文物总店的收藏中，以专业角度，一一过眼作品，细细千挑细选，出版了三本书。《张大千精品集》《张大千绘画稿集》《张大千印存》。

那天，在金牛宾馆内游税牛广时，还引发了一些另外的思考，觉得可以分享。现在不做解释，很多人乍看或乍一接触＂税牛广＂，都会一头雾水。只有在看了说明文字，才晓张大千给自己的居所取名很有一番考量。税牛广应读：脱牛庵（加拼音都要注意，四川话与普通话读音声调是不同的）。对张大千居所的这个斋名，叶恭绰的题跋也很有意思。那么为什么很多人读起困难，也费解呢？直接原因是跟我们的汉语传承有关。当代汉语现在是两大支柱，一是拼音（注音识读文字）以普通话一统标准，二是简体中文（简化字）一统中国文字表达。这两个都是1956年开始实行的。1949年时，全国人口约5.4亿，文盲率约80%（约4.3亿人不识字），农村地区文盲率甚至超过95%。1950年代的扫盲运动，通过速成识字法，加简化字，加读音普通话，极大的解决了不识字的文盲问题。普通话与简化字在实际生活运用中，推动了全民整体识字文化的提高。但是识字只是语言的门槛。如今年轻人或者大学生，不是学文的，已很难理解古代文献。五十年代以来的这几代人，不是专门学文的也是如此。这就是绝大多数人，对张大千＂税牛广＂会误读的根本原因。话虽扯得似乎有点远，这恰恰是现代汉语与古代汉语，在社会生活中实际运用的联接与过度问题。汉语不是拼音文字，汉语拼音只是汉字读识的有限间接手段。中国源远流长的文化是以古代汉语为根基的。没有古代汉语基础，个人在中国历史文化的任何一方面，想走远都是不可能的。想对中国历史文化多一点了解的办法，就是从了解中国古代汉语的基本知识与原理入手。推荐王力的《古代汉语》四卷本。打开通向历史之门。现在拉大族做虎皮的国学利已主义者盛行，喷子也太多，无知者无畏更是流行。古代文人式的涵养与斯文，不仅是扫地之类，而是难见了。但愿人工智能能够恢复古代汉语的原貌与语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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