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订制仿故宫古杲华无底蕉叶式古琴

兰州李磊吉他艺术

<p class="ql-block">朋友托我定制一把仿故宫古杲华无底蕉叶式古琴,也像是圆自己一个梦。我带着这桩心事走进城郊那间藏在巷子深处的作坊,推门时木屑正从窗缝里飘出来,落在阳光里像浮着的尘梦。</p> <p class="ql-block">工作台上躺着一块刚刨平的老杉木,纹理如水波般舒展,这是专为这张琴选的料,轻敲有清响,像山泉滴入深潭。蹲在台边,眯眼对着光看木纹走向,仿佛在读一封来自千年前的信。墙角堆着几块老杉木,是从拆房老梁上拆下来的,古琴要“有魂”,就得用听过风雨、见过春秋的木头。</p> <p class="ql-block">他正用铅笔在木板上勾轮廓,蕉叶的弧线从指尖流出,柔中带韧,像古画里仕女衣袂的一角。我认得那式样——故宫藏的那张“无底蕉叶”本就极罕见,底板全空,声如幽谷回音。他笑说:“这琴不为卖,只为做。做一把,就少一把。”话音落时,刨花卷成小朵,静静躺在他脚边。</p> <p class="ql-block">后来再去,木板上已刻出浅浅的槽线,像大地被春雷犁过。他用墨线弹出中轴,又以圆规取弧,每一笔都慢得让人屏息。我问他为何不用图纸?他指了指墙上挂着的几张泛黄纸样:“那是形,不是神。神在手上,在心里。”阳光斜照进来,照见墙上挂着的几片木模,轮廓分明,像是古人留下的影子。</p> <p class="ql-block">夹具把木板牢牢固定在台面,像稳住一段即将苏醒的岁月。他用凿子一点点挖出共鸣腔,动作轻得像在给婴儿剪指甲。木屑簌簌落下,堆成小丘,而那弧形的边沿已初现风骨——不是机械的对称,而是带着呼吸的起伏,仿佛真是一片被风托起的蕉叶。</p> <p class="ql-block">“琴身出来了”。那物件正卧在台中央,轮廓流畅,边缘如浪翻卷。他没上漆,只用砂纸细细打磨,指尖抚过之处,木纹便泛出温润的光。他说这叫“醒木”,得一遍遍磨,磨到它自己会说话。</p> <p class="ql-block">琴面已覆上生漆,黑中透褐,像夜色里的老松。七弦初上,码子摆正,琴轸调音时发出细微的“咯嗒”声,像是骨骼归位。没急着试音,而是静坐良久,才轻轻拨了一下——声音不高,却沉得入地,像是从地底浮上来的叹息。</p> <p class="ql-block">猫不知从哪儿溜进来,蹲在琴盒旁嗅了嗅,又懒懒地趴下。他笑着说:“连它都知道,这是个有脾气的东西。”</p> <p class="ql-block">我知道,每当有人拂弦而歌,那声音里一定藏着老木的年轮、匠人的呼吸,还有那一地阳光里飞舞的木屑——它们曾见证过一把琴如何从无到有,从木到魂。</p> <p class="ql-block">有时我想,所谓“订制”,不只是做一张琴,更是把一段心意、一段时光,悄悄藏进那蕉叶般的弧线里。等某天风起,弦动,它便会轻轻告诉你:有人曾如此认真地,为你造过一场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