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乡愁】那年那月｜《难忘那一碗“梆梆面”》——宋晓梅

鱼笑童

　　《难忘那一碗“梆梆面”》——宋晓梅

“梆梆面”，陕南汉中人餐桌上的家常饭食。

汉中，位于陕西西南部，北依秦岭，南屏巴山。汉江，发源于其境内宁强县嶓冢山，流经处，形成了冲积平原汉中盆地。汉中盆地，27246平方千米域内土肥水足，沃野千里，既有万顷良田可种水稻，又有山地缓丘可种小麦油菜，物产极为丰富。

做一碗“梆梆面”，先在细瓷碗里放葱花、姜末、香醋、酱油、花椒粉、胡椒粉、盐、味精等调味品待用。温水和面，手工擀成细腻光滑，柔软皮实，薄而筋的面布，切成细条。大骨熬汤，沸汤下面，料碗里挑一筷头洁白如凝脂玉的猪油，将沸汤舀一勺加入碗中，化开猪油，激香调和。再盛面入碗，汤宽、面薄、筋长，宛如莲花在水中央。故而有“一张纸，切成线，下到锅里莲花转”之美赞。面，轻盈柔润，易于消化。汤，丰盈醇厚，营养丰富。这碗面，老少皆宜。

面食千千万，“重庆小面”“兰州拉面”等特色面条享誉大江南北。按南面北米的饮食习惯，相对于盛产稻米，以大米为主食的陕南汉中人，面食没有吃出多少花样来。但“梆梆面”这一碗热气腾腾，饱含深情的人间烟火，跨越山河远阔，香飘汉人餐桌，历久弥香。

“梆”是形声字。用木敲打或敲打的声音。用“梆梆”二字冠以面名，形象地表明此面以木敲打而成。

公元前206年四月，刘邦受封汉王，率十万汉军将士日夜兼程奔赴汉中，为消除项羽猜忌，火烧栈道以示无东归之心。抵达汉中时，汉中官民早已携白米细面迎候多时。众将士一路餐风露宿，早已疲惫不堪，饥渴难耐，急需支锅造饭。米饭炒菜较为费时，吃面条最为方便。人多量大，伙夫一时擀不出面来，萧何安排将士们用长矛当面杖敲面，长矛杆碰撞在一起发出“砰砰梆梆”的声音，好不热闹。一阵忙活，一碗碗“汤滚热、面爽滑、味酸香”的酸汤面条送至将士们的面前，连吃带喝，驱散了长途跋涉的一身疲惫，酣畅淋漓。饱餐过后，离乡凄切的将士们心情不再低落酸楚，酸香油旺，滋味醇厚的面条不仅抚慰了饥肠，也安定了军心，刘邦率众在汉中安顿下来，大家心领神会称此面为“梆梆面”。

汉中，夏至西周，汉中域内有褒国。秦惠文王庚元十三年（前312年），秦始置汉中郡。据史料记载，自夏以来，汉中先民就汉江沿岸耕种劳作，收获五谷。五谷为粮，滋养了气血，强健了筋骨。汉中百姓在这片土地上得天地滋养，生生不息，不仅开创文明，也创造了独特的饮食文化。

汉江奔流，稻渔丰肥，水草丰茂，刘邦十万大军粮草军需能完全供给。刘邦在此秣马厉兵，筑坛拜韩信为将，问计韩信。韩信鞭辟入里、一针见血地指出项羽“匹夫之勇”“妇人之仁”之劣势，献“还定三秦，东向争雄”之策，刘邦依计而行，攻略关中，定都长安，以“汉”为国号，建制长达406年。

“梆梆面”因飨军有功，且制作简单，在民间广为流传，成为了寻常百姓家的家常便饭。

“梆梆面”因用大葱和生姜量大，能开胃、提味、增食欲、祛风寒。旧时更夫打更，饥寒一夜，“梆梆”声打到五更天时，可得“梆梆面”充饥。厨师怜惜更夫辛苦，在面条里多加辣、葱、姜、猪油等，四更天时，厨师和面，敲面，与更夫敲梆声应和，“梆梆面”名如其实。

在寒冬季节，人们常吃梆梆面来防感冒、驱寒、取暖，于是有人夜晚挑担上市，以“敲梆”叫卖为标识，经营“梆梆面”遂成营生。

旧时那寒冬的夜晚，一阵长长的“梆子”敲打声由远而近，那声音徐缓、轻柔。人们就知道卖面的来了，随着面担挑子有节奏的“咯吱咯吱”声，只见一星闪闪的油灯摇着一丝光亮，照着一副担子，一头挑着锅灶，一头挑着一罐熬得浓浓的骨头汤，罐上架着碗筷、面条、调料。摊主一边招呼，一边把又白又薄、又细又长的面条下进滚开的锅里，煮熟捞出，食客早在一边垂涎三尺。在生产力不发达的年代，吃一碗白面调猪油的“梆梆面”，是何等满足奢华的享受了！

汉武帝时期，汉中城固县籍人士张骞出使西域，被匈奴人扣押十年，被迫娶妻生子。但他矢志不渝，冲破重重阻拦，出色完成使命，凿空西域，成为丝绸之路的开拓者。也许在西域荒凉之地，凄风苦雨，风雨飘摇的牧羊岁月里，那一碗“梆梆面”也许曾抚慰过张骞的腹胃，重生他坚持下去的勇气。张骞不仅将中原文明传播至西域，也将苜蓿、胡麻等物种带回，更加丰富了中原饮食食材，“梆梆面”愈发美味可口，深受喜爱。

“梆……梆梆……”那声音穿透历史的尘烟，清越悠远，朗朗回响。“梆梆面”，经千年岁月沉淀，历经精心改良制作，荣登大雅之堂，成为地方名吃。今天的汉中梆梆面以秘制汉中辣椒油、凤椒、城固生姜、葱、香菇酱油、明冠醋等为主做成汤底，浓而不腻，汤头选用鸡骨、大骨熬制的回汤，佐以青蒜苗抑或葱花。“梆梆面”面馆遍布汉中大街小巷，小碗六元，大碗七元，精致盏碗盛放，温婉细腻。走进一家店里，只见店主抓起案板上的面条，抛进小锅，眨眼间煮沸，拿竹笊篱捞到提前调好汁料的碗里，利落地浇上辣椒油，撒上青碧的香菜、小葱，顷刻面碗端至食客面前。老食客先是吹开滚热的红油喝口汤，酸、香、汪，口舌生津，食指大动，大快朵颐。一碗汤汪油旺，酸香扑鼻的“梆梆面”下肚，让人回味悠长，十分惬意。

汉中拜将坛附近的“溢香梆梆面”汪老板拍拍两手白面，端起一缸子茶一饮而尽：“我都不能歇业，我这店里天天外地游客慕名来，更有天天来的老食客，上次天热关了两天就被食客打电话反复催。”“梆梆面”，红尘俗世里的一碗人间烟火，没有贵贱贫富之分。

“梆梆”，是一碗面。汉中，是一座城。千年守候在秦岭巴山之间，汉江河畔，真情为你煮一碗面，为你果腹暖身。这一碗朴素面条，是汉中人的味觉基因，也是滋长在汉中人基因里的性格，单纯朴实淳厚。

大道至简，一碗“梆梆面”，即可诠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