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人间数秋风

邵剑锋

办公室的灯一盏盏暗下去，最后只剩我桌上这台电脑还亮着。揉了揉酸得发僵的后颈，眼睛盯着屏幕都快看出重影,指尖还残留着敲键盘磨出的钝感。起身时腿像灌了铅，每走一步都带着沉得晃人的疲惫，推开教学楼门的瞬间，冷风裹着雨丝“呼”地扑过来，我下意识缩肩把衣领往上扯，可那股凉还是顺着袖口往里钻，激得人打了个寒颤。

走在回家的路上，雨把柏油路面泡得发亮，路灯的黄光晕在水里，晃悠悠的。路边的树掉叶子了，有的被风卷着贴在湿乎乎的墙根，有的落在脚边，被雨水泡得蜷成小团，软趴趴的。我蹲下来捡了片，指尖碰着冰凉的湿意，忽然想起春天这棵树满是新绿，叶子晃得人眼晕。可现在，它还是要把叶子落给大地——就像有时候加班到半夜，坐在电脑前盯着玻璃上的自己，也会觉得累得撑不住，可第二天还是会准时的爬起来接着走。

雨还在下，打在脸上凉丝丝的，脑子倒清醒了点。路过街边的那几家饭店，暖光从玻璃里漫出来，落在雨地里像块小毯子。隔着玻璃能看见几桌食客正在惬意的进餐，动作慢悠悠的，连带着空气里都飘着股踏实的香。忽然想起下班时，老婆打电话说“晚上要是晚了，我给你热着饭”，心里猛地一软——原来再累的日子，也有个人在等着，把热饭热菜留着，这点盼头，就够撑着人往家走。

风渐渐软了，不那么刺骨了。我紧了紧衣领，脚步快了些——明天忙碌还得继续，可至少现在，家就在前面。夜空黑沉沉的，没星星也没月亮，可我一点都不慌，知道拐过那个路口，就能看见家里的灯。那些藏在日子里的难，像鞋里的沙，走起来硌得慌，可只要一想到家门口的光，就觉得能接着走下去。

果然，远远就看见厨房里漏出的光，暖融融的。推开门的瞬间，饭菜香裹着热气扑过来，脱衣、洗手、上桌。儿子坐在旁边一言不发，盯着我看。米饭的鲜香味儿在这片属于我们的小天地漫开，连带着忙碌了一天的疲惫与心烦都跟着散了。一口热汤下肚，暖意从心口往四肢漫，才觉得这一天的疲惫，终于有了个温柔的地方安放。

这场夜雨里的路，走得有点慢，有点累，可也捡着了撷之不易的温暖。原来生活从不是绷着劲儿硬扛，那些藏在细节里的温柔——小卖铺的光、家门口的灯、热了两回的饭，就像秋夜里的星星，虽然小，却足够把路照亮。只要心里装着这点暖，再长的夜，也能走得踏实，走得暖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