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顶铺散的藤蔓草丛间露出刻凿的痕迹，好奇心促使李白生看个究竟，拂开藤蔓剥去苔痕剔除积尘，字迹渐渐显露出来：永乐六年（1048），成化十年（1475），几处字迹难以辨识。水边高耸的巨石上排列多个诡异图案，有人说像眼睛，有人说像女阴。李白生细发推敲崖头文字，断定是记录洪水位置的标记。天热太阳毒，晒得手臂和脸生疼，汗水钻入眼睛蛰痒痒。踏过点点的光斑，飞虫落上肩膀，枣刺划了手背。<br><br>峭壁垂下的绳头上，这儿挂着一组两人，那儿几人稳住钢钎对准炮眼，一人抡圆钢锤砸钎头，一口气砸百余锤，一天打一米来深。这是修公路的民工干活。抡锤的停下擦把汗，身边的鸟儿自由盘旋。鸟儿落上崖顶，踩下一片石头飞下来，掠过抡锤民工的额颅，“唰”割开一片皮漏出白生生的额骨，皮肤耷拉下来盖住眼睛惊叫呼救，两人攀绳溜到路面。路过的李白生跑上去，捋起带血的皮肤揞上伤口，取酒精清洗毕，敷上治疗红伤的草药扎紧绷带。工程连长过来感谢李白生，派人抬伤员下去住院养伤说，前天午饭，大火呼呼烧着一座工棚，大家扑进去抢出行李，一片着火的油毡落在一位民工脚面烫烂皮肤，一位民工火中抱出被褥踩上钉子穿透脚掌，两人躺着养伤，请李白生去看。李白生仔细清洗两人伤口上了药，留下散药嘱咐每天换一次。连长请李白生和草医吃饭，说今年夏天背粮的一位民工踏上便桥，闪了一下摔入河中冲下深潭，一位民工跳下去抢救卡在水底石缝里，两人淹死了。这条公路依崖傍河，险峻得很，初夏的晚上，洪水冲走河坝的工棚，淹死六七个人。<br><br>山路险啊！老药客年长腿脚不灵便，李心吾接过行李背上掺上，朱升敏扶着刘药客攀爬。踏上悬崖壁间凿孔插着石桩的栈道，脚下潭水深不见底，仰望半山千年的梨仙树，行过龙骨峡、摇钱树，从河面宽展水浅处涉过去，进了厚畛子。拐过街面住进客栈，饱餐一顿洋芋糍粑，畅快歇一晚。清早刚吃毕，踉跄走来一名青年，脸面胀起，浑身瘀斑与水疱，愁眉苦脸等在火塘边。青年见到李白生叙述，他叫刘垒，四川人，十八九岁，家贫辍学挣钱孝敬父母，小暑上山初次割漆。<br><br>老漆工说，暑天阳光美，水分挥发快，割得漆质优卖价高。刘垒纳闷，怎么不提早割漆？老漆工解释，太早了漆树发芽叶子嫩，没养分不出漆。暗黑的天边闪出黎明光亮，刘垒沿着老漆工指的路进入树林，挑选碗口与水桶粗枝叶茂盛产漆多的树，爬上去每隔两三尺搭个横架扎紧或楔进橛子，几天踏遍数百亩林子。割漆讲究割阳不割阴，阳面树皮薄漆液丰沛，漆口愈合快。刘垒辨出漆树阳面，学老漆工踏横架、蹬橛子猴儿上树，把住树杆稳住身，拿捏轻重下了刀，干净利落地左右斜向割两刀，显出均匀地月牙口，一天割二三百个漆口；漆树侧枝前后左右散开的，漆口错开不伤树，可不敢割下黄龙缠腰的口子害死漆树。漆液缓缓流出。刘垒麻利拿出背篓的一片树叶，轻轻卷折漏斗形，插在刀口的底端，一个时辰取下滴满漆液的漏斗倾入桶。漆液初白赛雪，中红似血，晚黑如铁，拿油纸密封漆桶，百里千刀一斤漆。七八天割一轮，每次口子大一点，一个口子割二十来次，三五年口子重新弥合。从早干到晚，满打满算收两三斤漆，三四成给林场，一二成给漆头，四五成归自己，几个月撑下来，刘垒会是响当当的漆工。想得美身子不给力。刘垒晚上身子这儿瘙哪儿痒，老漆工说漆咬人啦。两三天皮肤红肿痛痒难耐，瘀斑、水疱这儿一坨哪儿一块。四五天脸面、手背、小腿和大腿连牛牛卵蛋也异常痛痒，反复连搔带挠，不承想越搔越痛越痒，搔挠得皮肤溃烂流出水，时不时恶心、呕吐黄泥泻地。老漆工教他吃玉米糊熬椿树叶，兑水喝了解毒，睡七八天会好的。刘垒熬汤喝了睡下不轻倒重了，脸庞肿得失了形，眼睑肿得下垂，夜夜惊厥，走一步都难怅。李心吾扶刘垒躺平，李白生和颜悦色用肥皂水清洗瘀斑、水疱溃烂伤，拿烤过的生姜片蘸了食盐，教李心吾、朱升敏涂擦患处。张师傅教李白生下黑河捉来螃蟹，走河岸割来野韭菜，上坡采下鬼箭羽。这个鬼箭羽又叫八木、南方叫八树，学名小卫矛，卫矛科小灌木。人说你漆我八，你来我杀。捣烂螃蟹、韭菜、八木熬出汤，加点白糖，刘垒皱紧眉头喝了。<br><br>在厚畛子山坡采了几天药，大家背上行李攀登太白山。刘垒肿消疹退身体恢复，过来跪倒李白生面前，手捺地面磕下响头说：“我没割下漆，手上没一分钱。三个头磕给你，你老的恩情搁在心上。”李白生说，你漆毒过敏哩，回家另寻挣钱的路。大家爬上坡拐个弯儿，登上明清遗址老城梁，拜过千年的铁甲树，傍河上行，雪白的瀑布如绸帛，平滑地贴紧倾斜的黑石“哗哗哗”流泻深潭。银鱼扭动身子迎着瀑布激起水花往上冲，鸟儿飞来望着深潭叹口气。上到南天门，大家住下，进庙拜神祈求，采药来，天门开，仙气升，除病害。<br><br>大山悄悄吞食像烧饼的夕阳。李心言急着回去给大家做晚饭，抄近路下山走到悬崖边。崖下冒出的雾气游荡浓重的凉意，山崖的阴影步步裹住树稍。时间紧得赶路，李心言瞄准崖下一棵平顶松树，几只归鸟舒展翅膀旋圈儿，“噗啦啦”落入巢穴给小鸟哺食。“吱”一声长啸，一头身披金丝的雄猴从崖边飞身跳上树稍，母猴吊着吸吮母乳的小猴跟着跃上树枝，几只青年猴跳过去。<br><br><br><br>(征求意见稿) 王安泉速写 学者王安泉 王安泉，画家中的学者，编审。著作《中国太白山》《子午湖》《踏歌三河》《尚善》《周至风华》《黑河》《太白山速写集》等，主编《周至县志》《西安经开区志》《西安经开区简志》《西安都城隍庙志》《西安金融志》《太白风华》《高陵县志》《山西省运城市道教志》《百年乡友》《楼观台志》《中国刺绣史》等，主编（陕西书画报》《陕西百名书画家丛书》《西北金融》《丝路物流》等，副主编《都市检察》《西安律师》等。<br><br>速写万余幅，创作千余幅，《圣地重光》获省美协和延安精神研究会一等奖。山水获全国引汉济渭杯、七省市央行书画展、省国资委国画特邀奖等三次。为书籍报刊插图千余幅。在西安举办画展三次，省级报刊发表散文160余篇，书法获全国企业杯、土地杯大赛二等奖两次。<br><br>为全国联国学书画院院长，韩中艺术节陕西书画代表团团长，省美协会员，陕西书画院常务副院长兼秘书长，陕西山水画研究会常务理事，国家老龄委社会学家，陕西物流协会、西北大学海外学院、人行西安分行文联、《陕西咨询》顾问，前陕西发改委特色小镇专家组组长，西安财经大学、商洛学院教授。省登山协会常务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