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行八陉古道之南太行 “三陉”古道

太行树神焦语录

<p class="ql-block">  如今的高速路网如银链般缠绕山河,一脚油门便能跨越千里,却少了几分踏遍山河的真切。不妨暂别车轮的轰鸣,循着太行古道的辙痕缓步前行——当脚掌触碰到被千年时光磨得温润的青石板,才算真正读懂了南太行的风骨与柔情。</p> <p class="ql-block">  上下五千年,华夏大地上难有一座山,如太行山这般与历史血脉相连。它纵贯华北,八百里群峰如奔雷、似列戟,1500米以上的海拔横亘黄土高原与华北平原之间,既是“天下之脊”的雄奇,也是阻隔东西的屏障。山间河谷切割出天然缺口,古人循着这些“山绝之处”开凿通路,便有了《尔雅》中“山绝,陉”的注解。太行八陉,自南向北依次为轵关陉、太行陉、白陉、滏口陉、井陉、蒲阴陉、飞狐陉、军都陉,最初是八个山口“点”,而后延伸成贯通晋冀豫的“线”,再辐射成牵起城池、关隘、商铺的交通网。它们是金戈铁马的战场,是驼铃悠扬的商道,更是中华文明在太行山脉上刻下的立体史诗。</p> <p class="ql-block">  晋城,这座晋东南的古城,恰是南太行三陉——轵关陉、太行陉、白陉的交汇之地。三条古道如岁月的琴弦,在晋豫交界的群山中弹奏了千年,每一道辙痕都藏着故事,每一块青石都浸着诗意。</p> 一、古道漫漫——轵关陉(第一陉):铁马冰河入梦来 <p class="ql-block">  轵关陉的名字,藏着古人对道路的精准描摹——“轵”为车轴端,这条仅容一车通行的窄道,如一把利剑劈开王屋山与中条山的缝隙,一头连着河南济源的轵城镇,一头扎进山西垣曲的古城镇,再沿亳清河向北,掠过晋城沁水的边缘,最终抵达侯马,成为晋南通往中原的“咽喉”。</p> <p class="ql-block">  50公里的路程不长,却装下了战国的风云。春秋时,晋文公兵出此道,将晋国的旗帜插遍“南阳”(今新乡至济源的平原地带),开启争霸中原的征程;战国时,这里成了“天下之枢”,苏秦一句“秦下轵道则南阳动”,道尽它的战略分量。公元前275年,白起率秦军踏过轵关,破城夺隘,切断韩国上党与新郑的联系,如在中原腹地楔入一把尖刀——这场战事,最终酿成了长平之战的血雨腥风,也为秦国统一埋下伏笔。</p> <p class="ql-block">  烽火过后,这里是商队的征途。明清时,沁水的药材、陵川的铁器被骡马驮着,踏着青石板上的车辙向济源而去;中原的丝绸、瓷器则反向而来,在垣曲的市集上流转。如今古道寂静,唯有那些被马蹄磨出的浅坑,仍在诉说当年“千骡嘶太行”的热闹。</p> 二、南北咽喉——太行陉(第二陉):羊肠坂上叹峥嵘 <p class="ql-block">  太行陉的险,写在曹操的《苦寒行》里:“羊肠坂诘屈,车轮为之摧。”这条贯通上党与河内(今豫北)的古道,北起晋城泽州的天井关,南至河南沁阳的马鞍山,40公里路程如一条巨蟒,缠绕在太行山的绝壁间,最险处便是那“羊肠坂”——几里长的山道嵌在崖壁上,山石被马蹄踩出深深的窝,窄得容不下两人并行,风从谷底吹来,能掀动行人的衣角,也吹得历史的回声格外清晰。</p> <p class="ql-block">  西汉设天井关,关南三口天井泉深不可测,如大地的眼眸凝视着往来行旅。站在如今的天井关村,脚下的长街便是当年的陉道,北魏孝文帝由此南下迁洛,唐代僧俗沿此北上朝圣五台山,孔子欲入晋却闻赵简子杀贤人,在此叹息而返——多少故事,都被这关隘收纳。北宋时,孟良在横望隘筑寨,焦赞在小口隘屯兵,寨墙的残垣至今仍能寻见,与碗子城的唐代石墙相映,都是岁月的见证。</p> <p class="ql-block">  如今,济晋高速从古道旁穿山而过,仙神河大桥如彩虹般横跨晋豫,从洛阳到晋城不过一个半小时车程。可若站在大桥观景台俯瞰,仍能看见古道如丝带般缠绕山间——当年行人需跋山涉水数天的路,如今缩成一瞬,唯有那“羊肠坂”上的马蹄窝,还在诉说着“驰太行之险峻”的过往。</p> <p class="ql-block">  明清时,这里是“万里茶道”的重要一段。晋商的驼队驮着山西的煤与铁,从泽州出发,沿清化一大道、二大道(两条分支陉道)穿过太行,再把福建的茶叶运向北方;中原的丝绸、粮食则顺着古道北上,在拦车村的星轺驿换马,继续向太原、大同而去。驼铃响了几百年,把商贸的繁华刻进了太行的记忆里。</p> 三、山水华章——白陉(第三陉):水墨丹青入画来 <p class="ql-block">  在太行八陉中,白陉是个“异类”——它不似轵关陉的兵家必争,不如太行陉的咽喉要冲,却凭着一身山水风骨,成了古人的“桃花源”。这条因白鹿山得名的古道,南起河南辉县薄壁镇,北至晋城陵川马圪当乡,150公里路程如一幅展开的山水画,最奇处便是“七十二拐”——在黑毛沟大峡谷的绝壁上,道路以“之”字形折返七十二次,青石板铺就的路面宽不过两米,上倚千仞崖,下临万丈渊,被称作“悬天古道”,走在上面,仿佛踏在云间。</p> <p class="ql-block">  《水经注》里说白鹿山“峰高谷深,飞瀑悬河”,如今从辉县到陵川,仍是太行最美的一段:奇峰如笋,秀谷如绸,飞瀑从崖上跌落,溅起的水花能打湿行人的衣袖。魏晋时,嵇康在此归隐,与“竹林七贤”在山阳村(今辉县境内)纵酒赋诗,故居后来成了七贤祠,再后来改成竹林寺,寺边的竹林泉至今仍在茂林修竹间流淌,叮咚作响,如当年的琴声。</p> <p class="ql-block">  五代时,沁水籍画家荆浩隐居于此,还是隐居于沁水县土沃乡南阳村的洪古?这成为了一桩历史疑案,但毫无疑问,这两处最惊险、最壮观、最迷人的山景奇观都在晋城(古称泽州府)境内,而且,沁水洪谷的十三潭、水帘洞、大岩扉、神钲山、天生桥等绝世景观也在通往轵关陉的茶马古道上,更加让人深情向往。荆浩在洪谷耕田作画,留下了不朽的传世名画《匡庐图》。他看云海翻滚,观乱石穿空,“携笔复就写之,凡数万本”,最终开创了北方山水画派,以水墨为笔,把太行的雄奇画进了《匡庐图》里。百年后,北宋郭熙见了林虑山(南太行一段)的美景,感叹“太行枕华夏,而面目者林虑”——两代画圣,都被这太行山的山水滋养,也把这山水的美,刻进了中国绘画的基因里。</p> <p class="ql-block">  如今行走在白陉古道,青石板上的马蹄坑仍清晰可见,双底村的老人会指着古道说:“早年马帮从这里过,挑夫的号子能传三里地。”晋东南的铁器、药材,豫北的粮食、布匹,都曾在这条道上流转,商铺店号的痕迹虽已淡去,却能从那光滑的石板上,读出当年“茶马古道”的热闹。风从白鹿山吹来,带着松涛的声音,也带着诗意——走在白陉,不是走在古道上,是走在一幅立体的水墨丹青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