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 少年时候,跟在大人后面挖藕的时光一直刻在我的记忆深处。<br> 秋深时节,老家门前的那一亩藕塘喧嚣起来。塘水早已放干,塘里枯萎的荷叶与荷埂倒伏成一片狼藉,乡亲们心领神会:淤泥下的藕肥了。<br> 老家的藕出了名的好,清脆可口、洁白如玉,让人联想到秀色可餐的佳人玉臂。但挖藕却是件极苦的差事。没有专门的工具,乡亲们都是徒手劳作。那些藕长一米左右,粗细如手腕,扎根于乌黑的淤泥底下,要花费极大的力气和耐心才能使它们一根根完整地见于天日,稍有差池,藕便会断节,失了应有的品相。<br> 记得第一次挖藕,是在十二岁吧,我穿着父亲的 高筒靴,跟在大哥后面。藕塘里的淤泥冰凉刺骨,一脚下去一个深坑。我学着大哥,沿着枯萎的荷梗向泥下摸去。这是根极粗的藕,我欣喜万分,急忙扒开边上的淤泥,用力将它往外拔。却听咔嚓一声,这藕从中间断开了,我看看手上攥着的半截,又看看泥里留着的那半截,有点不知所措。大哥说,慢点哟,别看这藕生在淤泥里,脾气可娇贵着呢!<br> 老家的藕,不须下种,谷雨时分,新芽自然会从老根处悄悄地萌发,到了夏至左右,便会让绿色在水面上蔓延开来,快速地生长。初夏的夜晚,在藕塘边散步,可以闻见清新的荷叶味、芬芳的荷花香。月光洒在荷叶上,像是一片小而神秘的森林,林下是一群快活的鱼儿,以及一片久等多时的藕。时间一到,藕终于不再隐忍,开始疯狂地生长起来。它们健硕的身躯撑开包裹着的淤泥,向幽暗的纵深探去,原本静谧的塘底就充满了勃勃生机。<br> 乡亲们与这一塘的藕打了半辈子交道,当然懂得如何将藕烹制成绝佳的美味。母亲最拿手的是莲藕炖排骨。清炖排骨中加入藕块,排骨的油腻味便去了大半,排骨的香味中还会增加几分藕的清香,让人无法抗拒。藕竟然喧宾夺主,成了这道菜的主角。还记得年少时,有一次嘴太馋,这莲藕炖排骨刚端上桌面,我就禁不住抄起筷子,夹上一块放入口中,竟烫得我哇哇大叫。父亲在一旁哈哈笑个不停。<br> 如今,老家的那亩荷塘已经荒芜,不复存在了,但我依然执着地怀念着那荷、那藕、那月光…<br></h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