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似人间（七）

曲飞扬（原创）

小表哥一跑，小姑缓过气来， 除了对我爷爷和我不客气外， 客客气气的和我外公外婆聊起天来，二表姐时不时看我一眼， 那眼神充满不可思议，又带着怜悯。

聊了会儿，二表姐问小姑走不， 小姑说走。

我外婆就留她们吃午饭，小姑看我爷爷没出声，对我外公外婆说:姨爹姨娘，饭不吃了， 回去守店。转头训我:格老子一天听话点不行？

二表姐给我爷爷我外公外婆道别，然后跟她妈走了。 我小姑进城开了个店，那时供销社百货商店日渐式微，二表姐拿着百货大楼的工资看自家的商店，小姑父是行长，突然顿悟。开始捞钱。那店所以功能多。

果然，小姑和二表姐走远了， 小表哥巅回来了。外婆做饭， 我爷爷和外公喝茶。 小表哥说，走，老弟，我们出去耍。

我外公说:莫耍远了，等下吃饭！

我爷爷问我小表哥:你妈妈会不会杀回马枪？

小表哥说:我在后面山头看到她们真的走了才下来的。再说， 她那么胖，走路恼火。 说完就示意我和他走。 出去才说，这回祸惹大了，肯定恼火。说下午叫我望风，他去偷他外公的钱，准备跑路。 计划天衣无缝，我们两个鬼眉日眼的瞎转悠，等午饭后动手。小表哥把我叫到院外杏子树下，正炫耀几张大团结时，被我妈逮了个正着。

一起拖了进去。

我妈奉我爸之命专程赶回来揍我的，不曾想逮住了倒霉的小表哥。小表哥舅妈长舅妈短各种示好，那点小心机都被我妈嗤了回去。

我妈当着我爷爷外公外婆还有小表哥的面，传达了我爸的意思。

家里把外公外婆爷爷我，安排在一起，就是外婆才会煮饭。 城里哥上学，也得有人煮饭看着。出了这事得有交待，至少得胖揍一顿，这辈子也只揍最后一次，以后自己的路自己走， 在哪个阶段就做哪个阶段的事，在哪个位置就干哪个位置的活，该干不该干，能做不能做，自己把握。大人不可能管我一辈子，家族也不可能兜得住永远。政策在变，形势在变， 好自为之。

传达完精神，象征性的揍我还是挨了。

小表哥一脸懵逼的问我妈:就这样？

我妈问他:你还想咋样？你偷了你外公多少钱？

我爷爷问:跑路够不？ 我妈说:那估计是不够，老汉您再给他拿点。

我爷爷说:他格老子熟门熟路，各人去拿。幺娃儿，你也去拿点。

我妈问我小表哥:尾巴儿，你准备往哪跑？

小表哥说:我去给六舅妈当儿，她家没儿！

我妈说:你六舅都不在了，你六舅妈差你个儿？

小表哥说:那我去四舅家，耍两年再回来。

我妈说:你那几个钱怕是走不拢就没了。

说这我小表哥就相当自信了，得意得很，张口就来:偷介绍信，住兵站，坐军车，不要钱。 我妈说:变天了娃儿，粮票布票介绍信都没用了，不过走兵站坐军车还是有可能。要不然找个媒人去给你说媒？

小表哥一听就急了:幺舅妈你说的啥子，我还这么年轻，不要，千万别去说。

我妈骂了句:死猴儿个挨刀的。就去和外婆做饭去了。我爷爷居然说了句:要得，闯江湖，干大事，想当年，我也是16岁出的门。

小表哥贼精，懂顺竿跑:外公， 把你钱全给我，等我功成名就接你享福。

我爷爷对他说:就你一天鬼精鬼精的，各人去拿。享福就算了，等你搞一圈回来，我骨头都烂完了。

小表哥情商飙升:外公你还年轻，相信我。

我爷爷说:九十几岁的年轻人，你娃娃硬是扯。 据说小表哥后来干了很多大事，比如当兵枪杀社会渣渣， 被军事法庭办了，连累他亲哥止于团级。比如组织劫自家银行运钞车，耗尽我小姑父十年灰钱。兜兜转转最终又子承父业，行长是不可能了，主任一直稳当。

但让他外公享他的福这个承诺没有兑到现。

他一大家人也是支离破碎，我小姑父和小姑握着巨额存款， 享受晚景凄凉，最后都泪洒黄泉。估计在望乡台许的愿就是六道不入人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