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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牛（谢绝闲聊）

——一个深圳老头在美国（6）

昵 称： 老牛

美篇号： 136634694

　　今年我迈入了古稀之年，这可是个大寿。过去的69个生日我都是在中国度过的，而今年，我在美国迎来了这个特别的日子。

　　女儿在州府的最高楼为我安排了一顿西餐庆祝。她精心地点了牛排、汉堡、薯条、烤火鸡、苹果派等美国传统菜肴，我还就着当地鲜榨的啤酒，大快朵颐，肚子都撑得溜圆。然而，尽管吃得不亦乐乎，心里却总觉得缺了点什么，意犹未尽。我不禁在想，这大寿难道就这么过了吗？心中开始无比怀念以前在中国过生日时吃的那些菜。

　　美国的饮食文化有着自己鲜明的特点。这里偏爱肉类，快餐文化盛行，烹饪方式也较为简单，而且实行分餐制。美国作为高度发达的国家，快节奏的生活方式使得人们对便捷、快速的食品需求大增，快餐文化应运而生并迅速发展，成为其饮食文化的显著特征。可对于我这个习惯了中国饮食的老人来说，即使肚子饱了，情感上却依然无法得到满足。

　　我们这一代人，从小经历过物资匮乏的时期，过生日也没有什么派对，能吃上一顿大鱼大肉就算是很奢侈的享受了。小时候过生日，妈妈会煮一个鸡蛋。我轻轻磕打鸡蛋的大头，蛋壳塌陷，剥去蛋壳，圆润的蛋白露了出来，那一阵独特的清香马上钻入鼻孔，口水横流。我平日里吃饭狼吞虎咽，3分钟就可吃完饭，那是饭菜有限，怕哥姐抢了先。此时这蛋是我独享，便轻轻咬一小口蛋白，尽量不咬到蛋黄，只细细品尝蛋白的味道，它特别有弹性，有咬劲，带着溢满的口水一起咽下。再用舌尖上口水浸润蛋黄，慢慢品味，细细嚼咽，最后再把留下的一小口依依不舍地放到嘴中。那一刻，我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每年都盼望着过生日，盼望着能吃到那个鸡蛋。

　　大前年过生日时，是几个邻居来捧场，我们吃的是王八鸡煲。当时我大声喊：“上个王八鸡！”老板对着后厨高喊：“霸王别姬一份！”当时我没在意这个菜名，压根就没往有历史文化内涵底蕴上面想。直到上车回家，老板塞了个名片，我才对这个满口金牙，脖子上悬挂粗大金链子，看似俗不可耐的老板另眼相看。“霸王鳖鸡”，谐音“霸王别姬”。要是项羽没死的话，估计会吐血三升吧。在车里，同行的两个女同胞就蠢蠢欲动，憧憬向往，觉得菜名十分浪漫。女生心里仿佛长驻着一位白马王子，从小就想嫁大英雄，想象着妻子一旁红袖添香、击鼓温柔的场景。可在我看来，“霸王鳖鸡”这个菜名穿凿附会、生拉硬拽，完全与项羽和虞姬的悲壮凄美爱情故事不搭边，有点硬拗，不过是追求噱头而已。后来细想，这店老板就是耍小聪明，碰瓷两千两百年前的老英雄。

　　如今的餐饮业竞争激烈，可谓是多如牛毛。就一个王八炖鸡，店家都要在菜名上费尽心思，想要压倒同行。做生意就是这样，不断内卷，疯狂内卷，卷到极致。

　　中国菜以其选料讲究、刀工精细、烹调方法多样、调味丰富、注重色香味形、地域特色鲜明及营养搭配等特点在世界美食中独树一帜，展现了中国丰富的文化内涵和饮食智慧。与美国不同，中国是共餐制和用筷子吃，菜的名字也煞费苦心。走南闯北，我吃了无数个生日宴席，也见识了各种各样的菜名。有些菜名就很有意境，充分展示了厨师的才气，他们匠心独运，把中国文化运用得非常灵通，让人爱之不舍、拍手称快。吃着美味，体味菜名，真可谓是人生一大乐趣。但也有些菜名，会让人吓一跳。

　　有道菜叫“吻别”，多么凄美的爱情，让人不禁想起张学友的那首同名歌曲：“我和你吻别在无人的街，让风痴笑我不能拒绝，我和你吻别在狂乱的夜，我的心等着迎接伤悲。”正沉浸在这悲伤的氛围中，菜上桌了，竟然是炒田螺。意思是吸走螺肉，再把壳丢掉，就算吻别了。要是张学友知道，估计得被气炸吧。不过仔细想想，还真是贴切，大悲转大喜，也别有一番趣味。

　　“乱棍打死二师兄”，这菜名一下子就勾起了人们的好奇心。谁这么有才华呀，居然把《西游记》人物也搬上了菜谱？大家都在想象孙猴子是怎么打死猪八戒的，这一盘菜又如何体现呢？端上一看，原来是一碗蒜苔炒瘦肉。仔细观看，还真形象，蒜苔就像金箍棒，瘦肉就像二师兄。

　　“爆炒前男友”，这名字就十分惊悚了。这厨子绝对是女生，而且未婚，想必是被前男友骗财骗色，骗走了多年青春，最后还被始乱终弃，所以才会有这么大的仇恨。其实就是一盘爆炒腰花，让人看了大惊失色，甚至会呕吐不已。不过也能看出这厨师敢爱敢恨、敢说敢做，真是女中豪杰。真希望她能早日嫁个好男人，恩恩爱爱、幸福一辈子，这样食客也就不用担心来到了孙二娘的黑店。

　　厨师是玩家，来过生日的食客也是为了吃喝玩乐。取个有趣的菜名，大家各取所需，就像一场游戏，好玩而已。我们不想名垂青史，不想成为大师，只希望能为普通的生活增添些趣味，然后平平淡淡地度过一生，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