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札记

挥挥衣袖的水滴

　　花开花落的因缘、叶繁叶寂的轨迹，皆被季节的笔锋淡淡描摹。寒露已凝作窗棂上细密的霜画，那张曾缀满忧戚的面容，也不再垂落珠泪，倒似薄雪栖于残菊瓣梢，与它一同在流光里静静苍老，寂然成画。

　　这霜华天生带着深秋的凛冽——月明星疏之夜，是它选定的生辰。纵有冰棱般的晶莹，却偏要与暖阳争夺辰光，藏著几分不容置喙的决绝；纵是岁末最后的秾艳，也终将零落在它的清寂里，连枝头悬著的最后一片黄叶，都忍不住发出悠长的叹息。

　　总爱沿着山径徐行，从山脚向峰巅去，赴一场与"枯黄"的盟约——看那萧瑟如何铺展至天际，与流云相接。

西北风裹著云絮漫卷而来，雨丝便随之垂落，淅淅沥沥，在青石阶上写满深秋的寒凉。

　　回到屋内，先将炉火拨得明旺，用滚沸的泉水沏开新茶，任满室氤氲清芬。暖著手，翻开一册泛黄的古卷，才惊觉秋天早已退入这方窗牖，是时候与冬天好好交割了。

"岁寒心未冷，且尽手中杯。"将所有零星的暖意收拢，煮一壶陈年醇酒，再将心底珍藏的絮语徐徐熨暖——这朴素的光景，便足以慰藉半世风霜。

步入深秋新裁的月影，看它为大地点染几分清矍。那不忍惊动的薄雾宛如素纱，水畔伫立的芦花摇曳生姿，随著时令的推移缓缓流转。

此刻不必问溪流是否依然澄澈，也无须说秋草如何枯寂，只轻轻道一句：月亮，正渐渐移近我们的城垣。

　　古谚早有云："霜降杀百草。"

可这凝集的霜华里，偏又蕴著另一种风华。我始终相信，冷却后的天地会更加清旷澄明，连呼吸都带着琉璃般的通透。

季节在此刻又深进一重，诗行渐瘦，情思却愈浓；落日愈近，山色反而更远。这般的错落与琢磨，终於晕染成一轴泛着岁月光泽的古雅长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