皖浙赣九日自驾游第三天(斑驳里的光阴)

山野的风(朱鸣鹏)

<p class="ql-block">车轮在龙尾村的石阶前停住,我们五个人下了车。展现在眼前的是一个明清时期的古建筑群,大块的灰砖马头墙,斑驳陆离,厚厚的青苔绿得发黑。我们走到一户高大但破旧的人家门前,交谈中,老妇人告诉我们,这个房子有五百年了,说没有钱维修,就这样了。穿过窄窄的巷子,村子后面是一道清澈见底的溪流,水底的鱼有多大有多少都看得清清楚楚。正有几个老妇人在溪边浣衣,溪上有一个石墩铺成的桥,溪水哗哗,慢过石墩,不知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树荫下,周妹的围巾在灰墙间一闪,像岁月长河里突然跳动的字符。</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离开龙尾村,驱车去找“三眼桥”,导航几次提示我们偏离了路线,但是“三眼桥”的名字很古怪,好奇心驱使我们跟着导航一路寻觅,最后在当地人指引下,车子在蜿蜒的乡间小路尽头停下时,唐嫂和周妹指着远处那三个灰蒙蒙的圆洞惊呼:“那就是三眼桥?”——语气里满是不可置信的失落。抬眼望去,那横亘在溪上的,哪里是想象中的青石拱桥,分明是三截巨大的水泥涵管,粗粝地拼接在一起,忽悠游客。倒像是大地一道未愈合的疤痕。</p> <p class="ql-block">“跑了这么远,就看这个?”老周苦笑着摇头叹气。抱怨声在午后的风里散开,他们转身去拿水,带着一种上当受骗的悻悻然。我却独自向前走去。</p> <p class="ql-block">我唤住他们:“你们看,这像不像大地的眼睛?”五人重新聚拢,沉默地打量这“三眼”。老周第一个跨上管顶,红衣的周妹张开双臂,山风灌满她的衣袖。我坐在管口,背影与灰青色的乱石块融为一体。当他们五个都站在这“桥”上,成为这幅苍茫画卷里的生灵时,先前的失落悄然化作一种庄重。我半戏谑半认真地对她们说:“这是我今天看到的最好风景!”</p> <p class="ql-block">没有雕栏玉砌,没有文人题咏,这“桥”赤裸地呈现着功能性的本质——让水过,让人行。它像一位卸下华服的老人,只以筋骨面对天地。边上,“烟雨永济”的牌子还立着,名字里的诗意图存,而实体已归于尘土般的质朴。这巨大的反差,恰是岁月最深刻的笔触。</p> <p class="ql-block">愈走近,涵管壁上的斑驳愈清晰,水流从管中穿过,声音沉闷。我俯身细看,那水泥的灰色里,竟夹杂着碎石与贝壳的痕迹。这哪里是工业时代的造物,分明是河床的记忆,是山川在岁月里凝固的泪。</p> <p class="ql-block">通过查阅资料得知,三眼桥始建于清代1808年,由当地村民集资修建。距今两百多年。最初是方便行人通过,现在是历史化石。只适合沉思,不是用来观赏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我忽然明白了,这不是桥,是时间本身——它以最质朴的方式,将流逝具象在我们眼前。</p> <p class="ql-block">回程时,夕阳将五个人的影子拉得老长。老周忽然说:“现在觉得,倒是那些修缮一新的古迹,更像假冒的了。”我回头望去,三只“大眼睛”在秋色里望着我们,无悲无喜。它无需被观赏,它只是存在着,并用这种存在拷问每一个过客:你所执着的形貌,所困扰的得失,在时间的河流里,又算什么呢?</p> <p class="ql-block">真正的古迹,不是它的实用价值,也从不是让我们回到过去,而是教我们如何面对历史的变迁,人生的起落得失。</p> <p class="ql-block">走过“三眼桥”,还有一个石坦村在恭候我们,继续前行吧。来到村边,我们小心翼翼地走过一座木桥,到了村口,看起来,这个村比龙尾村大一些,保存得也更完整。我们像闯迷宫一样,随意顺着巷子而行,走到一块“九世同居”的铭牌前,我们驻足良久。院内走出一位穿格子外套的老太太,笑脸相迎。她身后的白墙剥落成山水画的形状。我赶紧打开手机,镜头里,斑驳的墙皮与老人脸上的皱纹,叠成同一种年轮。攀谈中,老太太告诉我,这个房子已经210年,住过九代人,现在被征服列为重点文物保护遗产,就她和老伴在继续厮守着古宅,孩子们都外出打工了。</p> <p class="ql-block">最动人的是那条牛肠巷。名字起得真妙——窄得只容一人通过的石巷,两侧高墙夹出弯曲的天空。老张独自向巷深处走去,身影渐渐被光影吞没。六百年的巷道,六十岁的人,在这狭窄的时空里达成某种庄重的和解。老周忽然指着村口那棵古樟:“看那树洞,能吞下多少光阴故事。”</p> <p class="ql-block">上坦村的溪岸别院,木桥吱呀作响。洗衣的老乡说桥板换过三次,桥墩还是乾隆年间的。我们五个并肩站在桥上,看久违的阳光将影子投进水里,与古建筑的倒影揉在一起。那一刻忽然明白,我们风尘仆仆寻找的并非古迹,而是这种与时间面对面的震颤和鸣。</p> <p class="ql-block">回程时,后视镜中,古村渐渐缩成山坳里的一抹黛青。我们五个平均六十多岁的人,刚刚与六百年时光擦肩而过。所谓沧桑,原不过是老墙上新苔覆旧苔,而我们,也成了苔藓的一类。</p> <p class="ql-block">明天的行程是本次自驾游强度最大的,以我已经“立冬”的年纪,去征服海拔1800多米的“三清山”,</p> <p class="ql-block">2025.10.22.记于三清山山边云墅民宿</p>